朝局已定，莫阿暖的心算是放下了。没再有那种提心挑担的感觉。熬到了天快明时，莫阿暖终于是熬不住了。她真的觉得疲累。

人一旦放松了紧张依旧的精神之后，身体就会夸了。

莫阿暖入睡之后，在天准备明的时候，屋内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从门口轻手轻脚进来，他甚至没发出一点声音。暗里守着的暗卫默默的收回探视。藏于暗里。

齐钰从进门开始，视线就没离过女人身上。那点小小的被窝里，睡着他日思夜想的人。男人迈开步子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走近榻边时，终于在暗里瞧见，女人模糊的轮廓。外面的天空中，还在燃烧着星星火点的烟花，是在为新皇登基而贺礼。清静了素日的街道下，开始出现百姓碎碎念的对话。

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是在祝贺新皇登基，嘴里呼叫着万岁。

在这样喜庆的时刻，没有人会有恶语相传。同时也是怕皇权。但是天朝的皇室，就是天朝百姓的信仰。没有皇室，就没有百姓的好日子。

今夜的百姓异常的激动，在那声鸣钟响起，随着烟火烂漫时，大家似乎都在心中祈祷。皇帝明君，治国有方……

若是皇帝昏庸无道，受苦的就是他们这些老百姓。

齐钰站站在榻前时，通过窗外射进来的缕光，他瞧清了她的小脸。她睡的似乎很不安稳，好像是做了梦。

莫阿暖的确做了个梦，是一个很不好的梦。

她梦到，齐钰在皇城上，身体被万剑刺穿，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他嘴里流出来。她在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时，在后面接住了他。

每一支利箭没入他躯体时，莫阿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极度痛感。那箭穿过的仿佛是她的肉体似的。

也是一瞬间，她心口停止了呼吸，她俨然忘记，她还活着。

她站在男人后方，清楚的看见那些无数只箭头，刺穿他时的那情景。

她并命的想跑出来，可却发现，她怎么也跑不出原地。这时，男人朝她看过来一个眼神。

眷恋，温柔，愧疚……

还有那浓浓的爱意！就在这时，莫阿暖发现她好像能动了，她疯狂的朝他跑过去，也是这时候，她发现，四周环境是一个屋子，齐钰就在门口挡住那些要杀进来的人们。

他身上沾满了血迹，那张无比精玉的轮廓，染上了少许些血滴。男人身体已中数箭，依旧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在抵抗。

在莫阿暖快跑到他身边时，男人蓦地的扭头，朝她看时，眼神警惕且锋利的看向她。莫阿暖猛地站立身子。男人执起长剑。飞跃过来，莫阿暖又惊又怕。

她的心快跳出胸口，是恐惧，也是不可置信。

她死死闭上眼睛，没等待来她以为的痛苦，耳边传来一阵闷痛声。一阵剑交相撞的声音响起。

她再睁开眼时，男人挡在她左侧，身体挡下一只飞箭。同时击飞了一只。

“三哥……”莫阿暖浑身颤抖，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眼睛深邃又散涣。

他的眼睛溅进了血，很通红，很嗜血也很陌生，可莫阿暖却没感受到一丝害怕。

她伸手，抱住他的身子，可他身上都穿了箭，她抖着手，都快找不到抱他的好地方了。

也是这时，她抱着他的身体，蹲坐在地，她疯了般的堵住他流出来的血，可那血却不断涌出，像是跟她作对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男人张了张口，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扯开嘴唇时，血却大口大口的喷出来。

莫阿暖怕极了，她疯狂的摇头，似乎想要他保存些体力，这样就不会有事一般。

“不要，三哥。你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男人躺在她怀中，眼睛疲累，渐渐的合上，一只伸到半空的手，在贴近她脸颊时，无力的垂下。最终，他毫无生气的躺着。

莫阿暖的心像炸开了，痛到无法呼吸，一阵阵的窒息感传来。

怀里的男人，不管她怎么呼唤，他始终没在睁开过眼睛，胸口再也不会跳动。

莫阿暖无力极了……

“阿九？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了？”莫阿暖耳边传入，梦里一直没回应过她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男人模糊的轮廓，莫阿暖心尖连着细细的疼痛又出来了。眼角不断流出泪珠，大颗大颗的，很是伤心。

齐钰刚脱下外袍，掀开被褥躺进去，将人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就发现怀里的人儿做了噩梦。一遍遍呐喊他的名字，又是哭喊，又是叫道不要的，齐钰不知莫阿暖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他见她因梦中场景，哭得厉害，从刚开始的隐忍细微哭泣，到后面的泪意直流，无一不在说，她很难过很难过。

齐钰轻声的将她从梦中唤醒，他正想问她可是做噩梦了？女人忽然往他怀里撞，死死抱住他的腰身。

女人再触到他温热的身体时，哇的一声，一道细微又痛苦的哭声响起。

“三哥，三哥你还在，你还在。真好，你还在……”

女人语无伦次的开口，声音多少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感。齐钰有一刹那身体僵硬了一下。可在她吐出那道话后，他的眉眼满是心疼。

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不会让她觉得疼，但又很用力。

“阿九，三哥在呢。三哥不会离开，不要担心了。都是噩梦，这些都是噩梦罢了。”男人出声时，声音又低又轻。沉沉的就像是在低哄。

的确，齐钰是在哄人，满眼都是疼惜的人儿，他怎么能不疼惜？

瞧她这反应，那梦里的内容，定也是关于他的。齐钰想到，这些日子，因朝局变故，他已经好多日头没回来好好看看她了。将她带到明月楼一则是为了保护她，二则是将军府不安全。他怕二皇子等人出阴招。

她这几日，定是担心受怕……

齐钰想到此，眼底的温柔都快渗出来了。

出去之前，他跟莫阿暖说好了，事后带她回西域，她也信他了，瞧着似乎心意相通，可是他终归没跟之前在西域时，与她交谈那么长。

齐钰不知，莫阿暖在他不知道的背后，原来这么担忧他。

齐钰原本疲惫不已的身体，顿时感觉浑身是力。一扫几日的乏力。

心情得到纾解的男人，眉眼自然的松开，温柔地轻吻她的发间。

莫阿暖则抱着他温热的身体，哭得不能自己。齐钰轻轻安抚，开口道：“阿九，那些都是噩梦的，三哥哪都不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到你身边了吗？”

齐钰不清楚她梦到了什么，只能安慰着她的情绪。

将人从怀里轻推，他接着一缕微光，抬起手背，擦拭她的泪花。可她的泪水是越擦越多，到最后，男人薄唇吻了上去。将从她眼角流出来的每一颗泪珠，吻进嘴里。

吻到最后，莫阿暖真正的清醒了，在他将自己吻得快不能呼吸时，莫阿暖忘记了她是什么时候不哭的。

莫阿暖脑中清楚的倒放着男人倒在怀中时，艰难扯开嘴唇，对她说的话。忽然之间她好像明白他嘴里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走，快走……

莫阿暖脑子里面还是嗡嗡的响起，还是觉得很不真实。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刻骨铭心的痛，利箭穿入他身体时的疼痛，一点都不作假。

此时抱着他的身体，窝在他胸前，莫阿暖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没有怕他笑话。

她的性格本就是如此，讨厌也是明明白白的讨厌，欢喜也是清清楚楚的欢喜。绝不玩虚的。她西域人本来就是爽快性子。

莫阿暖觉，经过那梦中景象，她心中是住了满满的齐钰。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怎的？还是难过吗？”男人察觉她的出神，柔声询问。语气轻轻的。

“没有。三哥……我想歇息了。”莫阿暖抬眼，在暗里与他对视。嘴里虽然说是要歇息，可是双臂却仅仅的搂着男人的脖子。

“好，歇息吧。”男人揉了揉她的秀发。

“三哥陪我可好？”莫阿暖对梦里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怕她醒来，那件事就是真的。

“好，我在呢。我也歇息。”齐钰爱惜的亲了她的脸颊，没有带半点情|欲抱着她，没有旁的念想。

莫阿暖开心极了，在他怀里找了舒服的位置躺好。男人的手臂枕在她脑后，一只手轻轻放到她腰间。来回摸索了两下。

在莫阿暖睡得迷迷糊糊时，他的手掌停在她小腹间。“嗯，这儿似乎长了点肉。”男人低声呢喃开口。也不知莫阿暖有没有听清。

“嗯……”莫阿暖轻嗯一声，没过一会儿，鼻间传出平均的呼吸。

男人笑了笑没有再闹她。最后抱着她一起入睡了。

齐钰好几日，没踏实的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如今，抱着莫阿暖，一瞬间就能入睡。

这会儿，门口守着的轻云，默默的离开了。三楼明面上的人，全都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