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哥,你看新闻了吗。”
孙仕翻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赵荀聊着天,
“这秦始皇要求的能不看吗!每天七点!一集都不能落下!”
赵荀狠狠地咬着牙,脸上轻松的表情也凝固了,
“该死!老子追剧都没这么勤快过!”
“呃……我说的是地方台的新闻,咱们省的,昨晚内段儿?看了吗?”
“蛤?你连这都看?我滴乖乖,你该不是……魔怔了吧。”
“放屁!你真不觉得你平时老是吃没文化的亏吗?”
“哟~哟!瞧把你能的,那文化人你来给我这粗人讲讲昨天有什么值得我去看到东西吗?”
孙仕猛的合上了课本,他说了半天等的就是赵荀这句话。
“啧,那可是大新闻啊,真的是大新闻啊。”
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样子,赵荀的好奇心也彻底被勾了起来,
“孙子你到底说不说?你信不信我把你……”
话刚说出口,四周陡然暗了几度,正当他疑惑之时一旁的孙仕开口了,
“'特性失忆症',是一种近期于X市内发现的新型精神类疾病,它的主要症状是……该病的病因目前还未明确,但是……世卫组织就目前的病例提出……提醒广大市民不用紧张……是目前确诊的最后一位病患……。”
孙仕板着脸,用一种机械性的语调复述着新闻的内容,连声音都带着老式磁带机特有的卡顿。
“喂……你没事吧?”
赵荀盯着着面前人的脸,却发现他的五官像松动了一般抖动着,慢慢地,随着每一块皮肤和肌肉的扭曲,那再也不像是孙仕的脸了。
“怎么、怎么回事?喂!”
周围黑的可怕,赵荀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学校,而是被关在一个封闭狭窄的混凝土房间里,只有靠近'孙仕'身边的一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它就这么把手按在书上,端坐着,一边目不斜视的望着墙边的阴影,一边发出沙哑的声音,靠近赵荀的半张脸在他模糊的视线里蠕动着。
“别……”
恐惧霎时间抽空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诡异的空气如同冰块般冒着寒气,钻进了他的骨髓中。赵荀扶着凳子向后靠去,可就在他起身的一刻,那个东西声音也戛然而止。几秒后的沉默后,一个更加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但是,这个病真的是最近才出现的吗?”
听到这,赵荀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缓缓的扭过头,却惊诧的发现'孙仕'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你到底是……”
压抑的词句还未说完,那个身影猛然冲到了赵荀眼前,二者几乎是脸贴脸站在了一起。借着昏暗的灯光,赵荀看清楚了那幅面孔,
那是他自己的脸。
“快到你了。”
不详的声音响起,唯一的亮光闪烁了几下后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
半夜,赵荀惊叫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胸膛奋力的起伏着。他死死盯着床脚,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怪物一样。
“是梦吗……”
半响后,他终于安定了一些,杂乱的气息在唇齿间进进出出,他抬起手,颤抖着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能这样下去了……”
虽然赵荀不停的尝试着深呼吸,可是刚才梦境中无比真实的片段依然让他心有余悸,他仰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次日,孙仕发现赵荀有些奇怪,一向喜欢以大欺小的他竟然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额......你......”
“别,打住。”
赵荀把书包甩在桌上,及时的止住了话头,气氛莫名的尴尬了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孙仕不敢轻举妄动,林珅还没来,他只能一边毫无目的的翻着书一边侧目观察着赵荀。
“对了孙子,你对尹木柘这个人印象怎么样?不是听说你爸在他们家公司上班吗?”
最终还是赵荀打破了沉默,
“切,有什么好说的。”
想起之前自己与她的遭遇,孙仕气不打一处来,
“她就是个目中无人的怪物。”
“哈哈,你就不怕她听见?”
“别装蒜了,我早看过了,她不在。”
赵荀苦笑着摇摇头,
“怪不得,怪不得 。”
不过旋即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不妙的组合,
“她该不会和......”
“是啊,和珅哥,一早就没影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啧。”
他提起胡乱翻着书页的手,拍在了自己的 脑门上,
“你说这两个人,怎么就能走到一块儿呢!”
“哎,人家可没表态啊,你别乱说话啊。”
“这不明摆着吗!你不知道他们每天走在路上!坐教室里的时候!我怀疑他们都!都......”
他激动的站了起来,虽然在课间来来往往的学生中不甚起眼,但他还是尽力的摇晃着胳膊 ,朝赵荀比划着各种奇怪的动作。
“都怎么了?孙同学?”
“都......都已经成为成功路上不可或缺的伙伴了!”
孙仕慢慢的扭过头去,扬起的嘴角有些抽搐。
“是吗?像我这种‘目中无人的怪物’恐怕很难有什么伙伴吧,反而敌人却不少呢。”
“啊,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
然而正在支支吾吾解释的孙仕没有发觉尹木柘的余光始终扫着他身后的人,
“没事,可能是我会错意了吧,毕竟表明态度,靠的永远不是言语。”
“啊?啊,对!是,没错没错。”
虽然没听懂,但是出于生存的欲望,孙仕还是尽量的符合着尹木柘。
“明白就好,麻烦帮我转告林同学,让他今天放学的时候等我,我有事和他说。”
“好!一定!”
说完这些,尹木柘满意的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去了。
“呼——服了真是的,我明明检查过啊?”
孙仕抹着头上的汗,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你说她该不会报复我吧?我今天回家会不会半路上就没了啊?”
可赵荀却没有一丝声息,孙仕不悦的转过了身,声音也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喂!狗你听见没——嗯?你那是什么眼神?”
稳坐在座位上的赵荀全然没有在意孙仕的问题,他还在揣摩着尹木柘话中的意思,可是很快又觉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他死死盯着手中捏着的钢笔,润滑的笔尖闪着金属特有的寒光,随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计划在他反射着这一点光芒的眼眸中回转,他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异样,
“言语毫无意义?哼,有意思。”
孙仕坐在椅子上,看着眯起眼睛的赵荀不由得绝望了起来,
“我觉得你们都有病。“
七点,学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室里又只剩下了林珅和尹木柘。林珅反坐在椅子上,看着尹木柘一本一本的往包里装着书,
“到底是什么事啊,木柘?”
尹木柘捏着书角的手停了下来,像是用力的思索了一番,她将书摆在了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后正视着林珅。
“林珅,你以后不能再出现在我家附近了,恐怕......我们以后不能一起回去了。”
“嗯......以后是有人要来接你了吗?”
“不,不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让有些人看见。”
林珅向前倾着身子,在他的注视下尹木柘不自然的把目光偏向了一边,
“谁?是你的父母吗?”
“不。”
尹木柘叹了口气,简短的向林珅解释了一番,只是省略了尹阙此次回来的原因。
“......所以,只能这样了。”
“好吧,那要不等你走后我再出发?毕竟咱们大部分时间都是顺路。”
林珅耸了耸肩,拿起了书包,
“不要。”
尹木柘抿着嘴唇,眼睑微垂,
“再最后陪我一次,好吗?”
听到这略带哀求的语气,林珅的眼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当然。”
一路无话,尹木柘轻摆着双臂,始终在林珅身后半步的位置紧紧的跟着。天色暗淡,路灯还未亮,街道上刮着徐徐微风,被卷起的发梢偶尔飘过尹木柘的眼前,当她抬手拨弄时,林珅总是会恰好转头看向她,让微触着面颊的手显得无所适从。
当他们终于走到尹木柘家门前的街道时已经很晚了,今天这段路显得格外漫长。在这个相对偏僻的地界,偶尔才能看见几辆匆匆驶过的轿车,有些稚嫩的目光就从那一扇扇半启的窗内好奇的看向远处星罗棋布的府邸。
“木柘。”
林珅停下了脚步,此处离尹家的别墅已经不远了,
“嗯?”
虽然知道现在应该是分别的时刻了,但尹木柘还是抱着一丝莫名的期待,希望下一句听到的不是僵硬的告别。
“最近.......谢谢你了。”
“谢谢?为什么?”
林珅转过身,仔细地盯着尹木柘略带疑惑的双眼,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了解你。”
“是吗?了解我......感觉怎么样呢?是值得感谢的事吗?”
“当然,绝对值得。”
若有若无的轻松弥漫在尹木柘的心底,虽然之前还在为又要独自一人回家感到遗憾,但是现在想想,恐怕只是多虑了,林珅的温柔从来没有变过,将来肯定亦是如此,她终是重新挂上了笑容,语气里也少了些不安与失落,
“也谢谢你啊,林珅。”
“啊?谢我什么?”
本来有许多话想留在现在说,挽留、承诺、感激的言语却似乎不是那么必要了,因为她知道她还有时间慢慢的,更耐心的讲出来。想到这,尹木柘撇下了等待的林珅,朝着家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了。
“不告诉你。”
这恐怕是林珅第一次从尹木柘的嘴里听到这种俏皮的语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能看见的只有尹木柘长发飘飘的背影,他很好奇此时不远处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表情。
“再见,木柘。”
林珅望着渐行渐远的尹木柘,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一如既往的站在家门口,尹木柘从包中摸出了钥匙,她这简直如同弃子一般的境遇实在是很难和其大小姐的身份联系起来,不过似乎她也无所谓,毕竟从还没踏入这个家庭之前自己的地位就是如此,她早已习惯了。
“嗯?怎么......”
当她准备将钥匙插入锁孔时,却发现门并没有锁着,门框处露着一道不起眼的细缝。
“不可能,我走之前肯定是关好了啊,为什么......”
或许是小偷?又或许是抢劫犯在埋伏她?一股寒意爬上了尹木柘的脊梁,不论是什么原因,现在贸然闯进去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思索间她向后退了一步,可脚步还没落稳她便重重的撞上了什么东西,
“这个触感......”
危险的信号窜上了尹木柘的大脑,她身后立着的是一个人!
“什么时候——”
可还没等她有时间转头,那人先开口了,
“别来无恙啊,柘。”
如此特别的声音,瞬间炸起了尹木柘的记忆,
“尹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