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人！”

原鹤气喘吁吁追上走在前面的局长，手里端着一杯空空的酒杯：“今天大年三十儿，去我家吃饭呐。”

局长回头看着大街，一些小贩正在支摊，摆出一些红纸和砚台，不远处的鞭炮传来淡淡火药味，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香火味。

虽说同去年相比萧条了不少，但因为京里权贵走了大半，各种制度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贫民百姓少了管制，整个城里虽说有些混乱，但也透露出一种野蛮的活力，一时间竟有些欣欣向荣的气氛。局长像是被什么打动，微笑着点了点头。局长走后原鹤站在原地想了想，琢磨着要去哪鬼混，想来去年大年三十在雪心亭和王戮喝了半宿酒，还被个怪物拐到梦里。说到王戮。

已经大半年了吧。

那日拓跋国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数万万人没有任何预兆的夜袭大胤国，王戮那日刚刚从海上下来，未来得及率兵北上，同拓跋国交界的地方只是几个副将率领着两三万兵人镇守，那几个副将虽说上过几年武校，但想来是吊儿郎当惯了，和王胖子一个德行，投笔从戎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喝酒，堂堂大胤国实则不过一个王戮挑着大梁，草原上那群疯狼一来，瞬间溃不成军。

这一战，拓跋国势如破竹。

王戮得到消息时敌军距京都不过三座城池，这些年来，那群草原上的汉子每当被那个噩梦惊醒时都会走出帐篷，望着这片广袤繁华的土地，平静的想着如何将这里的人屠个干净，每位草原战士的刀都附着厚厚的血浆，他们每天夜里都要磨刀。

不过虽说大胤只有一个王戮，但还有一个王戮。据说次日清晨，拓跋国的兵人忽然看到远方起了大雾，他们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雾看了许久，才在那雾里看到一个影影卓卓的人影，继而是两个，三个，以至千军万马。原来那雾是来人踏起的尘埃，不过也有人疑惑，说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就听不到一点声响？有幸生还者只是摆了摆手，说那日他们都睡的很沉。

不过也许是连日奔波元气大伤，王戮带来的军队最终也不过惨胜，甚至丢了主帅的性命，王胖子自从进了军营就一直跟在王戮身边，在他倒下那一刻，胖子简直感到耳鸣，嗡嗡的声音都像是在说荒唐。

你说，他怎么会死呢。

这个消息传到京都不过用了半天时间，当天傍晚就有富贾拖家带口南下，当朝皇帝还忙着惶恐，不知道下一场灾难正在酝酿。直到筹集新的军队时才发现国库都结满了蜘蛛网，那些黄金白银也不知道被那个混账东西偷偷运走，而那些本该唇寒齿亡富人也人去楼空，只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仆人。宫里的娘娘都开始变卖首饰以建军队，举国上下一片悲凉，好在东拼西凑也凑出万人兵人，王戮虽死，但也好歹将它拓跋国灭了个七七八八，他大胤国虽说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摇摇欲坠，但也终于赢得一个残喘。

原大人近来在花园里一坐就是一天，时至寒冬，也不知是从哪里运来的大片梅花在雪地里开的热烈，梅花香气飘散开来，像是盛世的遗风，也像是谁固执的怀念。

“父亲，我回来了。”

原鹤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就回家了，今儿个戏班子进宫里唱了，整个梨园空荡荡的，连只猫都没有。

原大人回过头来，问道：“话可带到了？”

原鹤：“带到了，肖大人说他傍晚过来。”

原大人点了点头，招原鹤搀扶着往前院走去，一路上张灯结彩，莺莺燕燕的声音逐渐明朗，让人觉得方才的萧条只是一场错觉。原鹤感觉父亲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逐渐融化，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像是一场没有因果的风。

“老太太怎么还不出来？”

银杏跑到原夫人身边耳语几句，原夫人才叹了口气，对刚刚赶到的原大人道：“老人家又闹脾气了，鹤儿呢？”

原大人朝原老太太房里走去，头也不回道：“出门去接肖大人了。”

原夫人一听这名字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巴掌，愣愣立在原地，原大人没听见回音，回过头来看着她，只来得及看见一点慌乱的余韵。

原夫人自觉失态，笑道：“早就听说这位肖大人风华无双，仔细想来却还没见过。”

原大人笑道：“夫人妇道人家，倒也还知道这些。”

军机处。

“肖大人可在？”

“不在。”

一声极清越的女声破出空来，原鹤抬头看去，一位曼妙女子站在军机处高高的围墙上，漫不经心朝下看着。是肖夫人。那身黑色长衣换成了一身浅灰色的广袖轻衫，头发依旧是一根木簪松松绾着，美则美，只是对于原鹤这等凡人而言，着实冷清了些。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身后，局长揽了那人的腰，笑道：“夫人久等了。”

原鹤见这二位立在城墙上没羞没躁的，只好往轿子里一钻，酸溜溜的想着明儿个上哪去找个对象。

原府。

“肖大人快这边请。”

朝里所剩不多的几个大臣聚在丞相家里落了一桌，局长走到席上落座。原府此番请客的雅间风景不错，窗外就是一汪池塘。局长朝这池塘望了一眼，只有满塘残荷，但却无端端美的动人。

原夫人见客都到齐了，便招了招手，一行丫鬟端着食盒开始上菜。当朝良造是个身材矮小的老人，说来也不知是不是笑话，担的是无关紧要的职位，操的却是忧国忧民的心，自王戮去世那日起，这老人家就拿出半副身家说要整顿武校，旁人见了这架势都感叹老先生好大义凛然，只是这京里上上下下所有叫的上名号的世家公子风吹不得雨淋不得，掉了根头发都有人心疼的肝肠寸断，兵人那苦，着实不是他们吃得下的。几个心存大义老臣在这朝野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就看到了那位行事低调的肖大人，猛然想起那日其与王将军联手斩掉那如山妖兽的风姿，终于不当那是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