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个梦又来了，梦里是火光冲天的千繁树。在这几个时辰之前，千繁树开了一次花。那是又一个一千年来了。

　　幽蓝的花瓣，漫天盛放，这是不属于尘世的美，惊心动魄。花开花落都是无声的过程，那满树的花无限寂寞的盛开在海南之镜，又落下了满地的旖旎，似乎一个人把这个过程目睹了，这个女子，是谁。

　　女子在环境中不知所措。不知所措的也是年瑶，觉得自己浑身颤抖，明明冲天火光，整颗树木燃烧起来。那女子在那呢，她感觉自己也被灼烧着，却冷的不能言语。

　　“小喳死了，死了。“那女子一直重复这几句话。目光麻木。死寂了一样。火一点点的爬上了她的魂魄。这种感觉……女子眸中渐渐嫣红。

　　好一切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样。这样的火光。还有……还有水。

　　覆天盖地的水。肆意流淌，在挣扎，叫嚣。似乎刺进灵魂深处。叫人血肉都被分剥干净。

　　冥冥之中，那声威严的女声。似乎，好浓厚的亲切感。

　　接着，就是无尽的黑暗，昏天黑日。此生不见光芒。久的看不见时间。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真的好黑啊，我不想在这里了。”

　　“我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不知道多少年了。”

　　虚无飘渺的声音传来，夹杂着稚嫩，叹气，还有一丝的抑郁，她怀疑着自己，“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怎么能这么想呢？”

　　这是她的宿命不对吗。

可是，已经有灵的物，又怎么甘心困在边境里。不见天日。

　　其实她想说的千言万语万分哽咽也不过一句，“我想看看你。”

　　她不清楚他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不过她知道他也是这样想的。

　　“好，我带你出来。”一道清越的声音慢慢的响起，女孩心里腾出几分欣喜，又绵延出道不明的惊恐，世界刹那如同白昼。

　　年谣被这光刺的一挣眼，她睁开了眼睛。心绪莫名不安。浑身冷汗。

　　又是梦吗？熟悉感挥之不去。

　　“又梦见鬼了？”师傅宋潇的声音响起。

　　年谣摇摇头接过宋潇递过来的的一杯水，在她心里。就鬼最可怕。还有什么比的上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呢？

　　“快起来，我们要上路了。”宋潇吩咐了一句就去忙他的了。

　　年谣还因为这个梦浑浑噩噩的，喝过这杯水，倒是一个激灵的彻底醒了，其实还有更可怕的，比如，来自自己师傅大冬天给自己递过来的一杯冰水。

真…冰寒刺骨。

　　“上路？”

　　她有些疑惑，半天倒是想起来了，今天是自己和师傅的分别日，而他们要去的地方……

　　是传说中的司神府啊。

司神府，皆为六界中传说以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存在，妖魔鬼怪无一敢招惹，冷冷看众生巨变，风起云涌，却又隶属六界之外的存在，逢乱世必出，其他时候吧，就一闲散荒年之地。

　　想当年，年谣还是个整天和师傅在一起，吃了走南闯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女孩。

　　年谣师傅却是个厉害的人物。巅峰时候拉出来，听说三界都要抖一抖。

后来整日拉着不知道哪来的小徒弟流连于人世间，纵情山水，快意人生。颠三倒四，惩奸除恶。

　　任何一个向往自由的男人都不希望身边有个牵绊，跟何况还是对一个心足够大，足够风流，足够潇洒的神仙来说，有个年谣这种小徒弟确实不是一件很让人省心的事。

　　加之小徒弟这种随时蹦蹦跳跳，乱蹦乱跳，活蹦乱跳的行为和举动。被逼的没办法的他。只得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将小徒弟送到了这里。

　　来的路上，小女孩哆嗦的身子，一步一个脚印。艰难的踩在雪地上。

　　“迎着严寒风雪，不畏惧，才叫有骨气。”

　　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青衫，潇洒自若，颇为具有诗人风范，不过清瘦的身子略显几分落魄。手中持一扇。

　　冷风那个吹，在飘飘的风雪之中。入眼皆为一片萧瑟。

　　小姑娘很是艰难的走了一段时间。突然脚步顿了顿。

　　想到什么，又走了走…

　　脚步又顿了顿。

　　她实在忍不住了。停下。

　　“这...天气这么冷。我们要走到何年何月啊。”她连着打了个啊切。

　　年谣搓搓手取暖。有些哀怨地看着宋潇。

　　她感觉自己要被冷死了。

　　真的是，年级轻轻的她，又不像师傅一大把年纪。这要是冷死了怎么办。

　　唉，她还没立遗嘱呢。

　　不过她好像就除了有个师傅，确实没啥东西了...

　　“很快就到了啊。坚持住。”

　　“你很久之前就是这么给我说的。”她白了他一眼。

　　“师傅，我要是有一天冷死了，我能把你当遗嘱送给你吗？”她在认真的问。

　　”......”

　　“这从何说起啊，没这么冷吧？”宋潇看看这天气。

　　他有些不以为然。摸了摸她的头。

　　蹲下来看着小女孩，眼中带着半分解脱，半分哀伤，神情也是无比怜惜。

　　年谣看的一颤：“你要干嘛？”

　　“此行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下次见面，可能会很久。”他半响温柔的说。

　　“哦。”她还以为又是什么整蛊她的，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

　　但是很明显宋潇对她这个反应不满意。

　　“知道要离开师傅了。你怎么这个态度，你这个逆徒。”

　　“啊……”年瑶还是很悲伤，不舍的样子，喏喏的喊了声：“师傅...”

“我好舍不得你啊…”

　　这声师傅喊的缠绵又委屈。

　　这下你满意了吧？

　　“嗯。理应是这个态度的。”宋潇满意，顺手理了理小徒弟身上的雪花。

　　又继续说。

　　“徒儿啊，师傅呢，从今天开始，就把你留在这司神府了，其实吧，也是辛苦你跟我这么久了，是时候让你安定一下，这么多年跟着我这个不称职的师傅，为师也是甚是心疼。

　　宋潇似乎觉得短短几句话，也是够不成自己舍不得的气氛，只得，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我也是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啊。”

　　还是那个眼神，深切又诚恳。让人...

　　让人想打啊。（她差点就信了）年谣别过了头:“不客气。

　　“其实…”她说。

　　“其实什么，徒儿你说。”他一副很尊重她的样子。

　　“我晓得你不要我了。可是这些话可以到了目的地再说吗。”这冰天雪地她是真滴冷。

　　他要再多停留一刻。她就冻僵了。

　　他不要她了，她是知道的。

　　特别是他这向往自由的眼神感觉…藏都…藏不住。

　　年谣只能摇摇头。叹气。

　　她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师傅。奈何谁叫宋潇是个自由的男人。

　　人为了自由总要舍弃点东西的。比如宋潇舍弃了她。

　　她都是可以理解的。

　　善解人意好徒儿。没谁了没谁了。

　　在冰天雪地，风雨萧索，天地暗然。年谣不由回想起平时师徒二人的时光。还是觉得气氛略微伤感。

　　顿时，也就没什么话了。

　　不一会。到了目的地。

　　她想宋潇这次没骗她了。果然很快就到了，

　　突然。大门应声而开。

　　见此场景。

　　她呼吸一窒：“好美啊。”

　　来人是个白裙女子，如墨的青丝，柳叶的黛眉。

　　犹如远古恒定中的画卷中，她周身气韵显得如此漫不经心。来自岁月沉淀。和与生俱来的尊严。

　　融于天地。晴空风月。或者是冬雷阵阵，雨落纷然，原来世间百般风景。都不如你抬眸一眼，万物而生。

　　清绝至艳，燃书生熏。容倾八古，气绝恒荒。

　　女子如此风华绝世，在大门打开之后，她淡淡的看着来人。

　　却突然神色僵住。

　　云开雾散。重逢故人。

　　此情此景，甚至不真实，年谣不禁捂住自己的怦怦直跳的心脏。

　　虽说这些年和师傅走南闯北见到的美人不少，能美到如此份上的，确实是不曾见到的。不对，是从来不曾见到的。

　　她有点紧张的扯了扯宋潇衣角，语无伦次起来：“…妈妈啊...不师傅，我...我见到仙女了。”

　　这时漂亮姐姐有些哽咽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发愣在她头顶响起。

　　“宋潇…上神…”

　　但见漂亮姐姐一副惊喜又不确定的样子，她在强作镇定。眸中闪烁的光。是女子见有情人的暮然光彩。胜过无数夜晚，昙花开落的瞬间，是希望，也只是一现。她好听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你来了？”

　　宋潇也做回应，还是有些感叹，“阿泠，好久不见了。”

　　却无意中瞥见。旁边正两眼放光的年谣。

　　小姑娘看他俩的眼神。有着猜测，有着打磨。晓得她又会脑补出一堆故事。

　　宋潇索性扇子一拍她的头训道：‘’你看什么看，来见过你泠姨。”

　　‘’泠姨？‘’年谣实在睁大眼睛，难怪师傅没媳妇。人家一年轻貌美的居然不让她叫姐姐。

　　她还是老老实实喊了，“泠姨好。”

　　“泠姨你可真漂亮...”她由衷的赞美。

　　“这是……”白续泠很是惊讶。她早早就注意到这个女孩子。所以，她给出了个猜想，“这是...这是你的女儿吗？

　　她看着她。

　　宋潇不清不淡，不卑不亢的回答：“是啊。”

　　“嗯？”年瑶瞬间一脸的懵。这死师傅又占她便宜。

　　她不太满意这个辈分。她痛心得很。本来做宋潇徒弟已经是件很丧尽天良的事情了。要是他女儿，会不会比做徒弟还要凄惨。再说宋潇这个性格不可能有媳妇的。要真是，自觉的娘得多瞎。

　　“仙女姨姨，可别误会。”她投去殷切的目光。希望仙女姑姑能明辨是非。

　　“小姑娘...今爱都这么大了啊？长的可真标志？”仙女姨姨淡定的开口。

　　宋潇也是自信一笑：“也就...还差不多。遗传了我一般般的...”

　　年瑶听的再次脸黑。

　　这个师傅一天到晚，不占人点辈分简直不安生。

　　后来，年谣才知道这位美的让她都没词形容的女子，正是青丘九尾狐的后裔。

　　如此血统的她，如此容貌的她。理所应当的是，名动三界的美人。

　　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是天界各处神仙无一不仰慕青丘的青续泠。

　　到了青丘这位姑娘该成亲的年纪。青丘天天有人上门提亲。每天家门口的门槛不知道重修了多少遍。

　　白续泠天天看着被踏破的门槛，心痛至极，呵呵一笑。立下终身不嫁的誓言。

　　震惊四座。

　　无数痴汉隔夜上吊，娶不到白续泠我就去死。家里人惊慌，劝都劝不住。

　　美人发誓不嫁的时节雨落纷纷，三生路上痴人欲断魂魄。借问这酒是否还能再上一壶，卖家只言已卖断了货。

　　这世间什么能凉的过昨夜的秋风呢？那些借酒消愁直言娶不到白续泠的人啊，有着你不懂得情伤。

　　年谣猜测几分，然后总结出来，可能真的是被烦的吧。

　　哪怕在人群里远远看一样都能让人心跳加速，瞬间死亡，在此生不忘。

　　这样来形容泠姨的惊世美貌真的很协调。

　　白续冷是真的很烦啊，烦着烦着，某天一身白衣，看破玄机，来到了这司神府。才彻底中断了痴汉。

　　世神皆知司神府早已不理俗世红尘。是个散闲之地，不过传说而传说的，一般人是找不到地方。

　　更别提，他们是真的找不到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自上古辉煌。典籍为记。却只是活在传说里。

　　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泠姨和师傅清清浅浅的聊了几句。

　　师傅笑呵呵的就告辞了，继续高高兴兴的游历四方。这次是真的没有年谣这个拖油瓶。他相当的开心。

　　果然是真的没人能困的住这个心怀自由的男人。包括美名动三界的泠姨。

　　一旁的年谣丝毫没有师傅离开的痛苦，“师傅你一路走好，徒儿和你再也不见。”她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他气的感叹：“逆徒啊逆徒啊。”

　　泠姨笑了。她笑起来真的好看啊。年谣被眼前美色迷的一阵眼花。她好奇着说：“真是奇怪。别家师傅和徒弟，都像父慈子孝一样恭敬，怎么你们就这个样子。”

　　年谣想了想：“师傅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遵从内心。”

　　“所以，我两都从不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