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为了华岚才来找我的？”君尧轻嘲，妖冶的红眸微微黯淡。

楚染眸光冷厉，不想再与君尧多说废话，冷声道：“你去还是不去！”她一心惦念着华岚的伤势，又怎能看见君尧眼中的失落。

君尧落寞地凝视着楚染，兀自笑了起来，一身的暴戾邪魅。“楚染，你有没有心？”他僵硬地靠在榻上，指尖发凉。“深夜幽林，狼群突袭，是我救了你；你擅闯妖域，我无怪于你，向你透露琉璃行踪。我事事向着你，可你为何总是看不见我的情深，心心念念都是那族类落魄的狼狈之人！”

他一掀赤红的长袍，眉眼妖媚，缓缓向楚染走去。站定在楚染面前，他修长的手指抚挑起她的下巴，浅笑道：“我心悦你，华岚许你的，我也能，甚至能比他给你的更多。”他眼中盈着满满的偏执，深情癫狂。

楚染面无表情地拂开君尧的手，眸光清冷淡漠。“我这颗心，只装得下他。”她抬眸，与君尧相对视，在说这句话时，眸中划过一缕柔和。

君尧先是沉默，整个人都仿佛溺进了黑暗之中。良久，他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染，冷淡道：“你这般真心对他，却又知道他待你有几分真情实意？”他藏住自己心底的隐隐作痛，嫣红的嘴唇吐露出质疑。

楚染轻蹙眉头，并没有因为君尧的反问有所动摇。“妖帝不用多言，我自己选的人，我就不会后悔，也不会多生怀疑。”

原本还想说出事情原委的君尧见楚染如此坚决，便将到嘴边的话尽数吞回腹中。他蓦地扬起一抹微笑，像极了黄泉河畔盛放的曼珠沙华，夺人心魄。一双深邃的眼瞳也在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他轻启双唇，道：“你想救他？”

楚染看不透他的想法，如实点头。

君尧抬眼，眸光明灭之间，已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你答应嫁予我为妻，我便随你，去解除华岚身上的精火。”

楚染诧异地看向君尧，眸中似有冰雪覆盖，寒意瘆人。“不可能。”她既然已经与华岚相许，又怎能负了他而嫁予君尧呢！

君尧轻笑，楚染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明明在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眸深处是凉薄的轻嘲。“你若嫁我，就是这偌大妖域的妖后，我此生也独守你一人，而且还能帮你救华岚；若你不肯，你也可以与华岚继续相恋缠绵。”他话语微顿，声音冷沉，补道：“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命了。”

楚染一双漆黑的眸子罩了一层冷雾，凌厉道：“妖族与魔族向来无争，你又为何苦苦相逼？”

君尧不为所动。

楚染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起，骨节泛白。可她面上仍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即便你得到的只是一副空虚的躯壳，全无爱意，你也要吗？”她凝视着那个在榻上慵懒邪魅的男人，冷淡问道。

君尧身子一愣，随即眼中泛起自嘲的笑意。他拿起一旁的酒壶，又灌了一口酒，低声道：“要。”

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

楚染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带着微微的颤抖，她闭上自己的双眼，道：“我嫁。”说完，又慕然张开冷厉的双眼，凌厉道：“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去救华岚了吗？”华岚为了她，已经舍弃了太多，妥协了太多。她今日终于能为他付出些什么了。

君尧听到她的答案，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却在她说出第二句话时化为浓浓的苦涩。无妨，只要最后是她就好。

“取了精火后，你便住过来，等待婚期的到来吧。”君尧懒懒道。

楚染心下一痛，却只能忍下，随意地“嗯”了一声。随后二人来到了安置华岚的客栈。

华岚侧躺在床榻上，背后伤口上的火焰比之前更烈了一些。他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

莲妩见楚染回来，连忙上前拉住楚染的袖子，焦急道：“染姐姐你可来了，姐夫这个样子好可怜啊。”

楚染看向华岚，他痛苦的模样像是一只魔爪，生生撕裂开楚染的心脏。她愤怒悲戚，却只能化作满腔的无奈，将他生命的希望交托在一个敌人的手上。她上前握住华岚的手，那手不似之前的温暖，此刻只有刺骨的冰凉。

“君尧。”楚染低唤。“为他拿取精火吧。”

君尧的视线落在楚染与华岚相握的手上，心间涌上一阵不快。他强压下这不受控制的嫉妒，走上前去，划破自己食指的指尖。指尖溢出的鲜血牵引着华岚背后的火焰，直至它脱离华岚背后的伤口。火焰重回君尧的指尖，瞬间隐没。

君尧将出血的手指背在身后，对着楚染淡漠道：“精火我已取回，走吧。”

强撑着模糊意志的华岚听见君尧要带楚染走，出声轻唤：“阿染。”他紧紧握住楚染的手，虚弱无力地问道：“你要去哪里？”他嘴角含血，像是雪莲凋谢之前的最后一次末路惊风。

楚染酸涩难言，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华岚说明这一切。

君尧上前，一把扯回楚染的手。他冷冷看着虚弱的华岚，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道：“对了，三日后，便是我与楚染的大喜日子，魔尊可千万不要缺席。”他说完，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

华岚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染，声音艰难地问道：“阿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不信，他的阿染，一夕之间，便要嫁作他人妇。

楚染眼中早已是湿润一片，她不忍再看华岚，狠心转过头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他说得没错。”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楚染转过头来，嫣然一笑，道：“华岚，我要嫁人了。”她脸上明明是灿烂的笑意，可掌心已经被她掐出几道惨烈的血痕。

华岚一怔，惨然一笑。“你是在骗我的吧？”他低垂着眼眸，嘴里说着疑问，心里却早已是血迹斑斑。

楚染蹙眉不语。

君尧牵住楚染的手，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君尧转头笑道:“是真是假魔尊三日后来妖域便见分晓。”说完，拂袖而去。

华岚呆呆地看着楚染离开的方向，随后，无双的紫眸下风云涌动。

气氛一下凝固，莲妩茫然无措地走到华岚面前，说:“姐夫，染姐姐她……”话还没说完，容言便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莲妩不要再说。

容言带着莲妩出了房门，并轻轻将门关上。

“让他自己静一静吧。”容言对楚染说道。心中挚爱突然嫁予他人，如果是他，恐怕早已疯狂。

华岚后背的伤口渐渐愈合，可他心上的伤口却因为楚染的话撕裂出一道深刻的伤痕。他撑死自己的身子，披上那身绛紫华贵的锦衣，打开了房门。

守在门外的莲妩见华岚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忙问道:“姐夫，你要去哪里？”

华岚轻启失去血色的薄唇，冷然道:“回魔宫。”他来，是为了楚染，如今楚染走了，他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儿了。

莲妩本来还想挽留，可容言朝她摇摇头，一时无措，华岚已化作一道紫光瞬移而去。

华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宫殿，衡晏见他归来，又多了一丝狼狈，忙上前问道:“尊上，您这是……怎么了？”他从来没有在自家尊上的脸上看见如此挫败的神情。

华岚端坐在案前，紫眸黯淡。

“无事。”

说完，便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水墨画上。

衡晏担忧地看了华岚一眼，无声叹息而去。

华岚瞧着那画上的人物，嘴角勾起一抹讽笑。画上之人，仙姿玉骨，容颜清丽绝世，当是他在此之前最心心念念的人。他想起自己勾勒这幅画时满心的欢喜，越是回想，就越加可笑。

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这幅美人图，朝案上的烛火递去，火焰攀附上卷轴，渐渐吞没画像，落下一地灰烬。火光映在他的眼眸中，却是无悲无喜。

“罢了。”他自叹道。“仙魔，宿命。”

事实如此，就当是一切都回到原点，以后也不必再为各自的立场烦忧。

火舌快要舔舐到他手指的时候，华岚将卷轴随手一丢，不再看它一眼。他拉紧身上的衣裳，去了夜娆的宫殿。

他立在殿门外，看着躺在榻上饱受寒毒折磨的夜娆，眼瞳深深。

夜娆在与寒毒博弈的同时，瞥见了门外的华岚，她虚弱轻唤:“岚哥哥……”她像小时候那样，熟悉地唤着他。可惜，那时她容颜明媚，灵动活泼，可现在，她却失去了笑脸，病气侵袭，将她折磨得如此憔悴。

华岚缓步走进殿内，上前坐在夜娆的榻前，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低眸道:“再等一等，我定会为你寻到解除寒毒的药引。”

如果再寻不到火离子，他就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