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奴才这就给贵人安排。”孙主管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也有今天，呸。”如奵好像不解恨似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现在是看咱们站起来了，又巴巴儿的贴过来，以为谁看不明白事儿似的。”

“行了，你都骂过他了，还想怎么样，如奵我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得理不饶人不要得理不饶人，怎么就记不住呢？”姜素婤心里苦着呢，她是真怕如奵给人家得罪透透儿的，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清楚吗？楚瑾瑜根本没有看上她，也没有临幸她，鬼知道现在抽的是什么风，这要是哪天不抽风了，这些人还不得欺负死她。

“主子，不是奴婢心眼小气性小，可是您看看，咱们入宫，给了咱们这么个破宫住就算了，都不知道打发几个人过来洒扫一番，还是我与绿荼动的手，您瞧瞧，这窗棂都坏得断掉了，咱们去找还让自己宣纸塞成了团塞上，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奴婢气不过。”

“我知道你气不过，可气不过又怎么样，咱们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这样的脾气，我怎么敢留你在身边。”姜素婤疲惫不堪道。

“公主？”如奵猛然一听姜素婤要送走她，惊得连委屈都忘了，诧异的瞪大眼睛。

“你瞧瞧，到现在你都没改过来口，大楚和西夏关系有多紧张你不是不知道，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西夏还有异心？”姜素婤拉过一张椅子，正好这会儿孙总管带来的人都在羡梧宫门外洒扫，她坐下来叹了口气，“如奵，你与绿荼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情谊自然是不同的，我一直都想带着你们，不单单是怕把你们扔在西夏往后你们的日子会难过，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你们，也需要你们。”

如奵被说的眼眶泛红，她看了看同样动容的绿荼，嘴唇微微嗡动。

“你先别插话儿，让我说完。”姜素婤看如奵要开口，干净截了她的话头儿，接着说道。

“但是方才，我才明白，固执的把你带过来，是我自私了，你性子单纯鲁莽，在西夏若不是因为主子是我，只怕你跟着哪个妃嫔，现在就算有八条命也早丢光了，是我太自私了，是我的错。”姜素婤现在是真的开始反思了，她一直不想松开如奵的手，因为这是她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玩伴，也因为这是她前世灰暗生活的唯一光芒。

但是她必须承认，如奵的性子，一点儿都不适合生活在宫里，要是执意要她留下来，她真的很怕，很怕如奵得罪了谁她又没有能力保住她，就这么让她香消玉殒。

“公主，啊不，贵人，贵人，您别撵奴婢走，奴婢不走，奴婢要一直跟着贵人您。”如奵“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石泥的地面被如奵砸了一下，绿荼听到声音都忍不住心疼。

就看她哭的不能自持，跪在姜素婤下首，“贵人，如奵知错了，往后不会再犯了，别赶如奵走，往后我会事事都问绿荼，少说少做，贵人您别不要奴婢，奴婢福薄，无父无母，自小就跟着您和绿荼一起长大，奴婢只有您和绿荼而已了啊。”

姜素婤心疼的扶起如奵，伸出手替她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轻轻的说道，“如奵，不是我不要你了，正是因为我与你们情谊深厚，才要为你们的安全考虑。”

姜素婤回过头，拉过同样站在身后红着眼眶的绿荼，手叠覆在两个人的手上。

“绿荼也一样，都是与我父皇母后与长姐一般，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现在已经是大楚的妃嫔了，如无意外，只怕是至死都不可能重归故里，处境你们也瞧见了，宫里人人拜高踩低，这是规矩，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宫里都是如此，今天你瞧我风光无限，没准儿明儿你就见我尸骨嶙峋，我不再是西夏那个恣意飞扬，我行我素到刁蛮霸道也不会被责骂半句的明珠公主了，你们也不再是可以在宫里横着走的公主近身了，在大楚，我连自保都成问题，谈何保全你们？”

姜素婤越说越难过，她眼角像珠子似的滴落一串泪水，“如果可以，我也想留着你们，等到将来哪天给你们挑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的打发出去，可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如奵，你本性至善，不懂什么鬼魅心思，也不屑和她们勾心斗角，为了让你能长长久久的活着，如奵，你一定要回西夏，别担心，我会修书一封将你留给长姐，长姐会好生待你的。”

说完，也不看如奵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脑袋，抿了抿嘴唇，挤出一丝笑意对绿荼继续说道，“绿荼，你最是沉稳，小时候母后将你给我的时候，便说了你是宫里同龄宫女中最懂事儿也是最有分寸的那个，给了我就是要你约束我的，却不想，一处儿呆了这么些年，竟还是你沉稳如旧，我跳脱如常。”姜素婤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方才我与如奵的话你都听到，你与如奵不同，所以你的去留我不干涉，绿荼，明日一早你来告诉我你的决定就是了。”

姜素婤说完扭头就往屋走，也不管后面呜咽得几乎晕厥的如奵和悄悄拭泪的绿荼，她哭花了妆，也哭散了心，前路茫茫，她舍不得带上这两个丫头去挣命。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一道沉稳的男声从羡梧宫外传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高亢尖细的，“皇上驾到。”

被孙总管留下来负责洒扫的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绿荼也揪着脸像花猫还在抽泣的如奵跟着跪倒在地，“皇上万福金安。”

楚瑾瑜一瞧眼前这景，就乐了，这是闹哪样儿？跟生离死别一样。

“行了，都起来吧，你们主子呢？”不过是下人，楚瑾瑜也没有放什么心思在如奵和绿荼身上，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询问道。

绿荼反映快，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确保自己擦干净脸之后，匆匆赶到楚瑾瑜身前引路，她掀起门帘，轻声道，“回皇上的话儿，贵人就在里边儿，方才外头风尘大，贵人伤了眼睛，这才没出来迎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楚瑾瑜头一次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丫头身上。

好一个心思机敏的丫头，他都看见外头这两个哭成一团，想来和姜素婤脱不了关系，她可倒好，为了让自己别多问，连给姜素婤的解释都想好了。

“呵呵。”楚瑾瑜半天没说话，挤出一声笑。

绿荼被这笑吓得脊背冰凉。

“皇上，您来了。”屋里边儿早就听到动静，但因为妆花了没法儿出来迎驾的姜素婤，这会儿已经收拾停当，匆匆走了过来，此时的她，身着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外面披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斗篷，已经重新擦过胭脂的脸被新鲜的夹袄衬托的多了几分媚意。

“恩，你方才伤了眼睛？如何了，可用叫太医来瞧瞧？”楚瑾瑜也不知道为何，他似乎总是对姜素婤有种天然的熟悉感，就好像，就好像，前生曾经见过一般。

“无碍无碍，不必劳烦太医跑一趟了。”姜素婤笑嘻嘻的迎着楚瑾瑜进来，“皇上还没用膳吧，嫔妾这就叫人传膳。”

“不必了，朕只是有些事情想来请教请教，不知道爱妃，能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楚瑾瑜的眼睛肖似他的生母慈妃，慈妃出身龟兹，一双灰色的眸子是最惹先帝恋爱的，此时的楚瑾瑜也睁着那双好看的灰眸，明明盛满了笑意的盯着姜素婤，却偏偏让姜素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缠，这是姜素婤今生给楚瑾瑜刻下的第一个标签。

“皇上不妨直说，若是嫔妾知道，自当据实已告。”姜素婤悄悄的拉开了些许她与楚瑾瑜之间的距离。

“朕想问，安贵人，可是曾经见过朕？”楚瑾瑜冷眼看姜素婤的小动作，他心里越发疑惑。

姜素婤怔愣了片刻，有些没什么底气的回到，“不，不认识。”

“哦？真的？”

姜素婤猛地抬起头，“自然是真的，嫔妾生在西夏，长在西夏，怎会有机会见过皇上。”

楚瑾瑜也不是糊涂人，他自然知道按正常说，姜素婤是不可能见过他的，他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问道。

“那，爱妃莫不是狐狸精转世？”楚瑾瑜想炸姜素婤一把 ，瞧瞧她什么反应，没想到他只在姜素婤脸上看到了惊讶，是那种刚刚听闻某些事情过于震惊而来不及掩盖的惊讶。

难不成真的不是狐狸精？楚瑾瑜忍不住暗自琢磨。

“皇，皇上，您说什么？”姜素婤已经被楚瑾瑜的脑洞雷的个外焦里嫩。

楚瑾瑜摇了摇头，面上丝毫不显，做出一副只不过是逗弄姜素婤的样子，“爱妃既没见过朕，也不是什么妖精转世报恩，那又何来今生可要记好了你，可要疼惜你？”

楚瑾瑜的话音刚落，姜素婤的脸就白了几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楚瑾瑜听到。

她快速的想，到底要怎么脱身，就听楚瑾瑜幽幽的问道，“你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