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丢了雪月
窈窕失了淑女
我没有了你
没有了你
……
第二日晨起,凤凰突然撤去屋前院后所有结界。
我愣在清风里感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知是从何时起,疑心这个东西就跟星君老儿的脾气一般,毫无道理可言。凤凰禁我足,我牢骚满腹,怨声载道;今允我自由,我又瞻前顾后,唯恐有诈。
唉,做一根有思想的羽毛,为何如此艰难?
“那小夭真的去啰?”
凤凰单手支着脸颊,一双似笑非笑眼默默凝视远方,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张口念了一诀招来一只蝴蝶,略微施点法术,蝴蝶扑通扑通几声堪比环绕九霄云殿的仙鹤使者,待飞身坐于其背,再抛去一根彩带,绕过它顺滑顺滑的脖子,恰如凡人驾驭良驹一般,驾着大蝴蝶振翅高飞。
去到半空,果真顺畅无阻,既无黏巴巴的结界掣肘,也未见凤凰招臭虫追来觅我行踪。便多了一分不怀好意,猜测那只风骚的凤凰莫不是在与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先纵一纵,再擒回去严加看管?
如此,倒是真要应了萱草的话,连秋千都荡不成了?
使不得使不得!
我将脖子上的脑袋摇得比抽风的拨浪鼓还殷勤,拉了拉彩带,一声喝令,急急忙忙打道回了府。
凤凰略略一惊,敛起一方沉闷,而后,浅浅笑来,嘴角的意气风发就如一朵隐隐若现的桃花,开在了春天里。
“去而复返,小夭儿可是落了什么要紧东西?”
我不言语,用手拍拍蝴蝶的翅膀,这大家伙便如服了缩小丸一般,振振翅膀,回了原形,再挥一挥手,去了术,噗通噗通几下就飞走了。
凤凰的眼睛仍望着远方,好似在等谁,我哼哼两声笑得贼开心,想不到,凤凰也有望眼欲穿的时候,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吖。
被我的笑声牵引了目光,凤凰回眸瞄了瞄:“小夭~”
“嗯?”我凑过头去。
“莫要冲我笑得如此猥琐。”
污蔑!这便是栩栩如生的污蔑!
“凤煜可是有心事?”
虽他这般污蔑我,但身为羽毛,岂敢跟鸟大人计较?
我虚虚一笑,装聋作哑的虚情假意着。
他也笑了笑:“若有,可愿安慰我?”
“凤煜想要小夭如何安慰?”我顺势而为,问道。
“亲我一下,如何?”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脸颊。
我呐呐,勾引,这便是货真价实的勾引!
可谁让我只是一跟羽毛呢?
不予计较,不予计较。
“这个,恐是不行……”
我垂下目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头,他扬了扬嘴角,眼睛拐了一个好大的弯,方回到我身上:“哦,为何?”
“俗语云,君子不夺人所爱。再有俗语云,朋友妻不可欺。凤煜乃苍旻的爱人,苍旻又与小夭是朋友,这,你让小夭如何~如何下得去手?”
话刚落音,凤凰的眼就乱了几分愁,我估摸着他突然索吻必事出有因。
因为什么呢?
头脑一热锵锵就道:“凤煜可是在思念苍旻,故而,才这般饥不择食?”
他愣上一愣,似笑非笑眼便是真的不笑了,犹如蜘蛛拉网捕食般,拘了我在眼眶里,横拉竖扯不得生吞活剥不成,鸡肋得很。
难怪天庭的神仙都害怕招惹月下老人,情爱这东西,如此魔怔,确是少惹为妙的好。
我眯了眯眼,凤凰呀凤凰,若不是为了三尺聘礼,小夭我当真就不伺候了。
“凤煜~”收起心头小九九,顺顺贴贴慰藉道:“思念是很苦的一件事,小夭不求旁的,只求你切莫这般压抑,苦了自己~”
闻听此言,呆头凤凰的俏皮囊微微白了白,我便心疼得紧,小脸若是气坏了如何得了?也不想想苍旻小儿是何等挑剔的人物,万一~万一他退货呢?
锵锵这么想着,眼前就出现一倨傲的玄色背影在滚滚惊雷中慢慢转过身来,一脸的不屑,外加一脸的嫌弃:“货不对版,本太子,退货。”
凄惨,果然凄惨!
我摸去一把冷汗,又是苦口又是婆心:“凤煜,你已是寿与天齐福如东海的年纪了,怎能这般不爱惜还未成婚的脸,怎能这般不珍重还未到手的聘礼?”
那张微微白了白的脸便又白了白,再白了白,最后真真成了惨不忍睹的白。
我抖抖索索伸出手去,拂了拂他的额角,又抖抖索索搬出文曲星君的警示良言予以劝导:“星君老儿说,欲望压抑久了身体是要吃亏的,凤煜还是将它释放了的好。”
不过是劝他多多爱惜身体,莫要多思多虑变成一只货不对版遭苍旻嫌弃退货的凤凰。
他,他红什么脸吖?
瞧瞧,这速度快得呦~我才眨了一下眼,哟哟,脖子与耳朵便已不成器的沦陷了,粉红粉红的。
血气方刚有血气方刚的勇猛,但勇猛过了头,是要坏事的!
我便是急了,拍拍凤凰的前胸再拍拍他的后背,口里念念叨叨:“欲速则不达,凤煜,矜持,学会矜持。”
“小夭~”在我的手忙脚乱中,扯了扯嘴角的凤凰露出一抹贼奸贼奸的干笑:“若你觉得林中散步太过无趣,那便去后院将我的书拿……”
“哎呦,瞧这天色~”我双手一拍,人便弹出四五步远,扬起一只手撩过刘海望向天际,暗自叫屈,凤凰呀凤凰,你就不能换个法子罚我吗?明知我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识字,每每说不过就这般故意使坏,忒、忒不厚道。
“只怕金乌神君又打算半路将巡天的担子扔给雨神,独自跑去哪里躲懒偷闲啦。雨厚湿重不利于行,趁着还未变天,小夭速去速回。”
丢下这番话,一溜青烟离了凤凰居,入去深林。末了,也不忘挤兑凤凰几句,方舒心中闷气。
凤凰山的四面山体酷似一年四季,东面绿荫成林,西面花海连绵,南面硕果累累,北面白雪皑皑。我此行目的只是为了寻回一株凤凰树,自是要往东面去。
我寻了寻风向,欲要招来一朵蒲公英做轿子,林中却传出一个声音来:“小夭~”
咦~深山老林不见人烟之地怎会有人唤我?
莫非~我忘了轿子,撩起裙摆四处探望,莫非是凤凰山也学铁树开了花,添丁啦?
一时开怀到得意忘了形,这话便有点不轻不重:“什么东西?赶紧滚出来参拜本仙子!”
静谧,静谧,死一般的静谧过后,一声低低浅浅的长叹微微传来,我屏气凝神望过去,袅袅余烟平地起,片片玄衣随风摆,眼前便是一张贼美贼美的脸,我讶了讶:“苍旻?”
那张冷冰冰的脸上那双冰冷冷的眸子循着声音而来,扬了扬,威严赫赫的凤眼一丝不苟,将我复杂的望了又望,再望,最后,幽幽道:“适才你说的滚,不知是想要我如何滚去你面前?”
瞧瞧,瞧瞧,这便是就是挑剔!
我嘿嘿一声干笑:“小夭以是林中哪只畜生开了天眼,成了精幻了人形,不曾想却是苍旻驾到,口误口误。”
“那我到底要不要滚呢?”
他从善如流道。
我瘪了瘪嘴,挑剔,锱铢必较,凤凰,你家相公在为难我?
“为何不说话了?”
他一手搁于腰间,一手微垂向下,似一尊没有表情的瓷娃娃慢慢飘至我跟前,待距离近得我能从他冰冷冷的眸子里寻到春回大地的融冰,且能闻听咔嚓咔嚓之声,感受一泓春江水的柔情四溢时,他方停下。
我咽了口口水,这般模样,不做新娘,委实辜负了这一脸的花容月貌!
一个激灵闪过,便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莫非,凤凰这厮吵着闹着不肯就范,便是为此?
我好生好气将苍旻的脸与我家凤凰堪堪一比较,已是了然如胸,嫁一个容貌娇媚胜过自己的夫君,确是不如娶一个明艳六界的美娇娥气派。
糟心,确实糟心!
“算了,不为难你罢。”
我不过是心疼我家凤凰忘了回话,苍旻竟体恤的不为难我?
当真是怪事日日有,今日格外多。
我讶了讶,抬头望他,一抹浅浅的浅浅的笑就像一抹忽闪忽闪的星光挂在了他的嘴角,便长吁一口气,还是这般的阴晴不定。
“明日我母后在宫中设宴,拜了帖子与凤煜上神……”
到底是天后老练,趁着媳妇还未过门,先召去天庭摸摸底探探虚实。
比如,会不会生养呀?
呃~我翻了翻眼白,生养这个事~凤凰真的没问题?
“……念着与你到底是存了几分交情,这便给你单独讨了一张……”
吖???
“……你~你可愿随我前去?”
我木了木,苍旻皱了皱眉:“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赶紧从凤凰能不能生养的忧虑里清醒过来:“此等美事,怎会不愿意?”
生怕他反悔,又一把夺过帖子。
天家之物果然不同凡响,金箔的底子上云蒸霞蔚,一行清秀小字行云流水游离其间,我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夭”二字,它们就如两只小蝌蚪一般,四处撒欢。
妙不可言,真真是妙不可言。
“苍旻放心,明日小夭定与我家凤凰同去。”
“这~”苍旻抿了抿嘴,浅浅的浅浅的笑便浅得没了踪迹,春江水的眸子也不再缓缓流淌。
我灵光一闪,便是幡然醒悟。
“苍旻莫要误会,小夭一直谨守承诺,未再与我家凤凰修那亲亲大法,小夭对凤凰,凤凰对小夭,清白得胜似一碗淡水。”
冰固的眸子动了动:“我家凤凰?”
我打了个哆嗦连连道:“口误口误,是你家凤凰,你家凤凰。”
动了动的眸子愈发寒气袭人:“从前我便想问,小夭为何不称凤煜上神?莫不是……”
“殿下~”
一声惊呼,从凤凰居的方向飘来一团东西,定睛一看,是葭月仙官驾着一朵祥云急急而来。
“殿下,正如您所料,凤煜上神并未收下请帖。”
落了地的葭月仙官恭恭敬敬回禀道。
我浑身一抖,凤凰呀凤凰,你怎会如此无知?竟不晓得这天上人间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叫婆媳关系。哎呦哎呦,你今日扫她的兴,她明日还不知要绣多少小鞋给你穿。
“上神可有说法?”
对对对,可有说法?
我竖起耳朵等着。
“上神说,他与天庭本就素无往来,从前是这样,今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这哪是说法,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拒婚!
我睨了一眼,苍旻脸上果掠过一丝阴沉。
犹是一叹,凤凰呀凤凰,你果然是凭实力孤独一身。
罢了罢了,总归是一家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苍旻~”我伸出俩根手指搭在他镶着金线的腰封上,刚一触碰,那个身体就微微颤了一颤,替凤凰说情的话还未脱口,凛冽的冰渣子从天而降,砸得我是目瞪口呆:“小夭,谁允你这般碰一个男子?”
我僵持的手指木了木,忽闪忽闪几下,委屈道:“小夭错了~”
手指还未缩回,一只五指晶莹的修长大手按住了我:“你若想碰,碰便是。只是~”语气再冷三分:“不许这般碰旁人,记住了吗?”
苍旻的腰封是腰封,旁人的腰封也是腰封,为何能碰苍旻的,却碰不得旁人的?
我甚是不解,欲扬起头去问个明白,却瞟到一旁的葭月侧着头,又是得了新问题忘了老问题:“苍旻,葭月为何脸红脖子粗,不敢直视咱们?”
苍旻扣着我指头的手使了使劲:“这叫非礼勿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