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望了望左右，见没有其他人。低低地说：“这个郭公子是每次过来必找夜妖娆，不过他好像不是咱们吴越国人。但是每次来，即使妖娆已经有客了，那郭公子不惜砸钱换来夜姑娘春宵一刻呀，真是个风流痴情的主哟。”刘妈妈说完，娇俏地笑了两声。

言兮抿紧了嘴唇，越听越觉得刺耳，双手绞在一起相互摩擦着。

“那他每次都来多久了。”虽然言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吴裕相信这其中并没有这么简单，而且这个夜妖娆也一定有问题。

“哎哟，这位公子问得这么具体，奴家都不好意思说了。”刘妈妈说完，捂着嘴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吴裕沉着眼睛，发现自己急于了解内情，却不料被误解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偷窥欲望，一时也颇为尴尬。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郭公子每次花这么多银子，可是每次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就离开了。我们这儿其她的姑娘们都羡慕地不得了，恰巧郭公子一表人才，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一大把，可是郭公子硬是正眼都不瞧一眼。”刘妈妈说着说着，也露出一副难以自信地神情。

不过，吴裕的心中也渐渐明朗。之前在回图务，有暗探打听到刘知远部下在吴越国安插了联系点，可是一直没有突破口，事已至此，吴裕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正在这时，郭淮汜却突然下楼了，随行的还有简单梳妆的夜妖娆。

言兮背对着转过了脸，眼神无比黯淡，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多余。在认识自己之前，郭淮汜早就认识了秦芷菁，而这次居然专程来到杭州，病好之后第一个要见的人是秦芷菁，即使两人冷战还未和好之际，他仍然要来找秦芷菁！

吴裕觉察到言兮的难过，只是他也感觉到郭淮汜投来既惊讶又温情的目光，然而，他却在那抹复杂的目光下，轻拍言兮的后背，虽然他只是轻触言兮的裙裳，然而从现在高处的郭淮汜的视角，却显得异常暧昧。

刘妈妈看见夜妖娆赶紧迎了上去，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郭淮汜就发话了。

“我想请夜姑娘出去一趟，不知妈妈可否通融。”郭淮汜笑着给刘妈妈塞了银钱，虽然面带微笑，然而却和寻常来此寻欢的客人有着天壤之别。

“通融，通融，郭公子喜欢在哪就在哪。只不过呢，这姑娘出门可不能呆太久了，毕竟咱万绮楼的头牌长久不在，这脸面有点挂不住呀。”刘妈妈拿了钱，也没有多问。只不过，上回，郭淮汜将夜妖娆带出去太久，好几个公子爷吵吵闹闹不消停，差点砸了万绮楼的招牌，这回就算郭淮汜给得钱再多，她也不会给夜妖娆在外面逗留这么长时间了。

“放心吧，刘妈妈，这次我去去就回。”夜妖娆巧笑嫣然，从她出来的那一刻，男人们贪婪的目光就似乎没有停止过，她也没有躲闪，只是任凭那些目光在她身上放肆，却能丝毫不受影响。

“最好是去去就回。”面对夜妖娆，刘妈妈的语气瞬间冰冷而严厉。

夜妖娆也只得谦卑地点头示意。

“言兮……”郭淮汜欲言又止，可是言兮依然背对着他，根本就不愿理会他。

“郭兄是有什么急事吗？”吴裕见势想握住言兮的手，可是碰到言兮的玉手那一瞬间，言兮还是把手缩了回去。吴裕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然而，心中确是无比失落。

言兮总是那么无情的拒绝，即使是逢场作戏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然而，这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短暂如风的微妙之举还是没能逃过郭淮汜的眼睛，其实，吴裕伸手地那一刹那，郭淮汜的心是揪紧的。

幸好，言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郭淮汜纠紧地心才稍稍放下，可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他不能耽误太久。

“是有些急事，我要出去一趟。”郭淮汜并不想过多解释，因为他知道，聪明如吴裕，怎么不会对他的行踪有所猜忌。

“想必必定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之事。”吴裕微笑着打量着秦芷菁，似乎想从她身上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虽然有美人在侧，我相信郭兄必为君子，定当坐怀不乱。”

吴裕意味深长地揶揄，郭淮汜微微蹙眉，目光深远的盯着吴裕，似回应他的挑衅，也是对他刻意挑拨的不满。

只是言兮却如鲠在喉，难受至极，她转身怔怔地看着郭淮汜，一脸地委屈、难过。

“芷菁，你还是留下来吧，你也知道，我现在的事……我并不想连累你。”郭淮汜不想误会加深。

“郭公子，芷菁什么困难都不怕，请您务必要带上我。”夜妖娆近乎恳求地求着郭淮汜，“言兮姑娘，我和郭公子清清白白，还望您能多加担待，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前因后果向您解释清楚。”夜妖娆满怀歉意，希望能够得到言兮谅解。

可是刚才二人的话语在言兮听来却格外刺耳：“你们两的事关我什么事！”

“言兮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们真的有急事……”秦芷菁知道言兮误会了，想向她解释，可是那件事却不能向言兮说。

“我们！”言兮冷笑着，“你们的事当然和我这个外人无关，或许，你们也压根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知道是什么事。”言兮冷冷地看着郭淮汜，“亏我那么信任你，原来，我们从来不是我们，看来你瞒着我的事还真不少。”

“对不起，言兮，以后我会跟你慢慢解释的。”郭淮汜内心满是自责悲伤，可是他再怎么难，却还是强打着平静，“吴兄，麻烦你带言兮回客栈。”

郭淮汜深情地看了言兮一眼，转身离开，秦芷菁也赶忙跟上他。

“前几日，我见过吴越国主……”吴裕对着郭淮汜的背影，像是对郭淮汜说，又向是对自己说。

虽然言兮并不知但到他这句话意欲何指。

“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言兮望着郭淮汜的背影，许久回不了神。

“我们………”吴裕刚说出这两个字，又想起言兮刚刚对郭淮汜说得“我们从来不是我们”，可是自己又何曾配得上跟言兮说声“我们”呢？不过吴裕还是乐观地相信，郭淮汜即将谋划事业，如让言兮知晓，他们二人，或许再无可能，想到这，吴裕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先回客栈吧。”

可是，言兮并没有过多反应，不接受也不拒绝。

“言兮，这里毕竟是烟花之地，我们来这本来就不合适，何况，你还是姑娘家。”

自郭淮汜离开之后，言兮只感觉自己心都碎了。可是，如今，除了回客栈，细细咀嚼自己的悲伤，她还能去哪，更何况，她哪都不想去。

吴裕突然明白，郭淮汜所谋之事一定不能告诉言兮。他知道，言兮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郭淮汜放弃计划，两人甚至可以抛弃一切隐居世外。所以一定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言兮与郭淮汜势不两立，彼此再无可能才行。

而那时……从吴越国得到的消息，在加上之前效忠他父亲旧人的游说，吴裕那颗早已厌倦对辽国内部权利争斗的心又冉冉升起。

毕竟，他是属于草原上的男人，而草原注定是争夺与霸道。

无论是女人还是雄才大略。

虽然，现在，时机并不成熟。

晋国覆灭，尽在咫尺，而言兮作为长公主，唯一能守护他的，只有一个更强势的男人。即使是为了言兮，吴裕也必须参加到一股深不见底的斗争中去。

遇到言兮之前，他只想做过落魄的契丹贵族。可是遇到言兮再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吴裕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夏天的渐渐远去，虽然白天还是酷暑难耐，可是到了晚上，天气就凉爽了许多。

言兮坐在窗前发呆，郭淮汜似乎还没有回来。她痴痴地看着北斗七星，向一个大瓢，不知道那里面可否转满少女的心事。小时候，宫里的师傅告诉言兮，北斗七星只向北方，在外面迷路了，看着北斗七星的尾巴的方向就是北方。北方，如今在杭州城内，北方不就是汴梁吗？言兮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后，皇兄，还有璞诺小公主。

人啊，一到悲伤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故乡，想起那个有亲人的家。

虽然，言兮并不知道，接下来，晋国，将会遭到的厄运。

“言兮，你还没睡吗？我看你房里的等还亮着。”

是吴裕的声音，他抬起了手，却终究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外。

“哦，我要睡了。”言兮赶紧吹灭蜡烛，她不想让吴裕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虽然打从心里知道，吴裕只是关心自己，可是言兮就是无法接受吴裕。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其他人都只是将就，可言兮是不愿意将就的。

“哦，那你好好休息吧。”吴裕的声音有些许失落，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动静才离开。

只是，吴裕明白，郭淮汜没有回来，言兮一定很担心。

吴裕回到房里，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他突然发现，好久不曾在大草原上看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