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难受吗？”林嫣突然开口吓住了一旁的林妈，她拿过桌面上的成绩单，丢在林妈面前，“妈，我是因为考得差。您至于吗？您和我爸饭桌上那些话有意思吗？您们俩每次都一个骂一个劝的，真的不累吗？”

一声声的质问好像一把尖刀，声音低沉且缓慢，却刺痛了林妈的心，也刺痛了林嫣自己。

刚止住的眼泪又疯了一样地狂奔而出，鼻子酸酸的，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林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只是觉得周围的一切莫名而来的虚假。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去顶撞父母，身体里就像住了两个小人，一个劝她好好说话，坚持努力；另一个却告诉她，该出手时就出手。

“嫣儿，你就这么想爸妈的吗？”林妈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出这句话，内心早已百味杂陈。

……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林嫣的眼泪都变得无声。

“嫣儿，你有想过我们为什么揪着你的成绩不放吗？这是高三，不是闹着玩。我和你爸都可紧张了，可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啊，你看看隔壁王阿姨的儿子，一个月休息一天，还报了班补习，你再说那个赵阿姨女儿，准备艺考，天天早上六点不到就站在楼下练声，可你呢？除了去学校的日子，在家我们也没让你做事，你只要把成绩搞上去就行了。”

“妈！”林嫣的声音突然变大，浑身变得滚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

“妈，你说这些有意思吗？王阿姨的儿子厉害，赵阿姨的女儿努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也努力了，您有看见吗？您眼里是不是只有王阿姨的儿子、赵阿姨的女儿？”林嫣瞪大了眼睛，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近乎于低沉的吼声。

“妈，您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我最讨厌您拿着我和别人比…”

“小嫣！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不拿你和别人比，你高考也是要和别人比的啊！”林妈的眼角似乎也多了些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房间里的争吵，林爸推开门，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瞪了林嫣一眼，紧接着说道：“林嫣，怎么和妈妈说话的！爸妈这都是为你好，每次你考差了，我们也替你着急。快和你妈妈道歉！”

“道歉？我说的有什么错吗？”林嫣的双眸变得通红，她无法理解父母为什么要虚假的关心、变相的对比，她就是她，不是王阿姨的儿子也不是赵阿姨的女儿。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想一个人待着，没有作业，没有试卷，没有分数。

“林嫣，你真是太过分了！”林爸的双颊也涨的有些泛红，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家素来和谐的家庭气氛会有一天转化成这样。工作一天的疲倦漫上心头，恨铁不成钢的难受与愤怒也占据了内心的一席之地。

“你今天要是不和你妈妈道歉，那以后就别想进这个家门！”一气之下，林爸放了狠话。

“老林你干嘛呀！”林妈拉住林爸的胳膊，把他拖出了房间。

“不进就不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林嫣拿起手机就冲了出去，顺手摔了门。

砰的一声，防盗大门重重地扣上，宛如一道惊雷，打在林爸林妈心上。

深秋的夜晚温差极大，才跑出来几分钟，林嫣明显感觉身上的温度在不断流失。晚风像不要命的疯子一样灌进领口和袖口。

早知道带件外套了。

一丝后悔由心而生。但那个年纪的倔强我们都懂，即使知道有些事做错了，也不会低头认错，总觉得低了头，自己就真的错了。

林嫣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还好一气之下没把手机忘了。

她随意地翻着手机的通讯录，总想把心里的委屈和难受说给人听，可真到了要打电话的时候，却又不知道拨谁的号码。往日好友的样子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闪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拨通了槿夕的号码，却等来客服温柔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蒋辰的电话不知道怎么了，和槿夕一样无法接通。林嫣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人腻歪的场景…

佳佳的电话是打通了，可还没等林嫣说上两句话，电话那头就说有急事，给挂了。

打了个喷嚏，林嫣垂下自己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坐到了小区附近公园的石阶上。手上还在继续翻动着通讯录。

翻着翻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底。而能打的电话，也只剩最后一个。

159开头的北京电话。

颤抖着拨出这个电话，林嫣紧紧盯着亮着的手机屏幕，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开始变得焦灼，心跳慢慢加速。

正在拨通…

对方振铃…

“喂——”直到一个低沉的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林嫣心里的焦灼才一扫而尽。

“哥，是我。”林嫣的声音带着哭腔，所有的情绪一下子就压抑不住地喷涌而出，就像开了闸的钱塘江水，波涛汹涌。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林嫣带着哭腔的声音，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长这么大，林渊还真没见女孩当他面哭过，更别提安慰了。

“额…林嫣，你怎么了？”他只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见电话那头没有了回应，又加了一句“是和林叔吵架了？”

“嗯。”林嫣低着头，轻轻地回答了一声。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说出来，或许会好点。”林渊的声音变得温柔，不再是刚接电话时那般低沉冰冷。

“林渊，我真的努力了，可我还是考不好。爸妈是永远不会满足于我的成绩的吧。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优秀！”林嫣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慢，“林渊，我真的很累，我感觉我好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

电话那头的人思考了许久。

“林嫣，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成绩这件事，不一定你努力了，马上就能看到成果，就像你感冒了需要吃药，药效的发挥需要时间，而你努力的成果也必然会在以后体现出来。”林渊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再次放慢了语调，“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调整心态，坚持你的努力。至于你和林叔吵架这事儿，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不，我觉得这个事儿没有谁对谁错。你只要坚持做你自己，坚持你现在的努力。”

林渊的声音轻柔平静，安抚着林嫣纠结的内心，就像抹平衣服的褶皱一般。

“嗯，我会的。”

 “不早了，外面风大，回去吧。乖～”

有些不舍地挂掉电话，他的那句话还在耳畔回响。深秋的夜里多了点细碎的火光，隐隐约约却又清晰可见。林嫣的双颊灼热而滚烫。

这好像是林嫣十八岁的生命里，听到的最美的一句话；也是二十岁的林渊生命里，说出的最温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