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噎了一噎，经历家门巨变，看来这崔小姐不止性情有异，言语也变得犀利起来。只好抬头看向杨言，尸首大约也能归到证物一类，按规矩，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吧？

幸而杨言已经开口：“思齐，并非三哥不近人情，你该清楚，你这要求实在太过逾矩。而且，言语尖刻有失妥当，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崔思齐抬起头，眼眶早已隐隐泛红：“规矩？妥当？我早已担不起这么多了。三哥，不把那个毒妇戳骨扬灰万劫不复，我食不知味，夜难寐，心难安！”

她的声音悲怆如泣，面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杨言面色不由松动，轻叹了气：“你先看看她的手。”

她俯身查看，我赶紧亦跟着蹲下来。十指纤纤，软如柔荑，在水中浸泡数个时辰，表皮吸水有些膨胀，但依然是一双葱根般白嫩的美手。

崔思齐低声嘟哝：“完好无缺，一处伤痕也没有。”

我垂首抚平她的手心，不由一头站起来：“罗桑自小习琴，十指掌心皆有日夜勤励练习留下的苦茧，可这双手，简直比蜀锦织绣还要光滑。这幅身体，并不是罗桑的……罗桑的身体呢，去哪儿了？”

杜若接过话头：“但诡异的是，伤口并没有一丝不融合，只能说，杀死她们的人，对兵器的运用几乎已达到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的程度。只是不知道，他费尽周章搞这一出李代桃僵，是何缘由。”

江彬也凑过来，声音低柔：“崔小姐，时辰已经不早，你身体本来虚弱，我先送你回去歇息吧。不管如何，罗桑罪有应得，终落了个死无全尸的结局，崔老夫人在天有知，也算有所告慰。等我们找到了真正的尸体，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杨言看向我：“你也先带杜若去歇息罢。”

我想了想：“我想回叶府。家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得回去跟三哥商量，看怎么回禀爹爹。”

杨言挑挑眉：“你三哥可能并没有时间跟你商量。他现下必定正连夜召集各大商铺商议对策，明日一早，光是应对客商官顾的事情就够他焦头烂额。而你大哥的消息，不出个三时辰，定已传到伯父耳中。”

我看着他：“你该不会幸灾乐祸吧？这案子定还有冤屈内情，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杜若过来拉我的手，拿眼色示意我跟他道歉。我咬着嘴唇，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此番如果不是他出手，而是北镇抚司来押解，大哥不知还要遭些什么苦头。在他手上，终归是好过锦衣卫。

我对他的火气，并无道理，并不应该。

但是我此刻不愿向他低头：“我今天也许是太累了，那我先去歇息了，多有叨扰，明天一早我就走。”

他走上前：“我已修书请示伯父，从现在起，至此案了结之前，你暂且留在这里，任何地方都不能再去。”

“案件了结？莫说官家行事效率，便真有一天拿捏内情，那幕后的大人物，杨大人真有把握，能运筹帷幄、手到擒来？难得贼子一日不归案，我便一日归不得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