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影，回溯而过。

所以，当时自己并没有眼花。是看到了影子扭曲了！

而看到的水人形——水灵，一切为真。

那么……小璐，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跟另一方世界牵连的呢？好像没像自己掉水里那样，集市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呀。

当时所见，不知趣的陆筱颖所看到的，印象里是那个陌生男生捡了小璐掉的东西，还给小璐而已。

只是这样就能相连吗？

汐是刚做了那个动作，几秒前的事。跟印象中水璃那会所做的手势一样。不可说！

但疑惑、好奇、关心一切交杂，陆筱颖还是忍不住想以极为小声、仅限汐能听到的方式问问，但却发现……刚想开口，却怎么样都组织不了语言！

再试图说出，还是不行！

明明自己所想是极为清晰的，但一旦关于这个事情，想要以言语的方式呈现，却总在她想要开口的那一瞬间，一切错乱，说不出来。

并没有人阻止她说话，只是，说不出来。但是思绪却又很清晰，又很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陆筱颖觉得相当不可思议。随便瞎猜都能猜到是汐的因素，毕竟身旁就站着他。

但假如不是因为汐，是她所无法判断出善意、还是恶意的未知者的话，陆筱颖觉得，这样的体验还是挺让人害怕的。想说却说不出来，并不是没法说话，只是说不出来。

所幸，是汐。汐的话，至少陆筱颖是知道并无恶意的。从初识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虽然说长也没过长，但埋藏于心的各种感觉，还是安心的。

“不好意思了，小花痴。为了以防你不小心说出来，我觉得这个方式最好。既然有个好玩的事，你和我都不是主角，负责旁观就够了。懂不？”汐以手揽住陆筱颖的肩，凑近了轻声语道。

陆筱颖毫不客气地白了汐一眼，顺带，离得近，极为顺脚、狠狠地踩了汐一脚。

“不说就不说，你怎么可以这样的……都不带打招呼的，我差点以为我突然说不了话了！”

“这个确实是我的错。等会带你去吃好吃的，安慰下。不过，其实，我对你那朋友的事，不是太清楚来龙去脉。既然要看戏，我还挺好奇这个前奏的。小花痴仿佛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汐的这番话，让陆筱颖惊讶极了。

不太清楚……那刚才干嘛要做手势，“不可说”，好像很清楚的样子！为什么有点感觉……像套路自己呢？

“这个事情有关，暂且说是不可说，等可以说的时候，我会给你解开这个暗示的。但这之前，来花痴，我问你问题，是的话就点头，否的话就摇头。”

“我要不高兴呢？”

“别那么小气，都一家人，对吧？”

汐已松开了揽着陆筱颖的手，只是以慵懒、却又散中透着精神的姿势站在那。

那种慵懒的感觉，总是让陆筱颖联想去冬日下晒着太阳的一只猫，高傲从其懒散的姿态中由内而散、藏也藏不住。

“况且，你不是也在意吗？”

这点确实是了。陆筱颖确实在意。但，并不是汐那种“看戏”的。

是否真是“朋友”的那份矫情与纠结，只是她内心之中未曾说出口的“虚”，若这藏在了阳光下的阴凉。而阳光之下的、显于外处、且又是真诚地呈现出的，她也是确确实实关心着自个小伙伴的。就是那么的矛盾，却又融合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的不合理。

“小璐会遇到很不好的事吗？”陆筱颖问着，想不到这一句，竟然完全不受影响，正常能说出。大概是没有太多实质性内容的关系吧。

“这个嘛，不可说。齿轮开始转动了的话，何时能停，可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就算有外力刹车，但也会有惯性，真真实实、实实在在的具体停止转动的时间，停止时齿轮的齿具体会在何处，都是不可知的。”

“好吧。那你问吧。嗯……好像不对。妖怪哥哥呀，与其你问，我点头、摇头，你不觉得你直接让我口头回答你更好吗？”

“这个啊，不好。这儿是学校、操场。万一有个谁，无意经过听到了麻烦。”

“要听到，你问的时候，问题也是会被听到的吧？”其实已经知道汐是打定了主意的，莫名心疼自己，但是陆筱颖还是想据理力争下，看是否这位妖怪大人可以暂时解开下暗示。

只能点头、摇头来表达这个，那自己岂不是都没机会趁机问问问题了？

“你看我像是会，让不该听到的人，听到的样子吗？”汐反问了一句。

他脸上的笑，给陆筱颖的感觉，在这阴处，却也有阳光的味道。不似前方操场阳光下的那份、光看就觉得燥热，而是一份暖煦煦、恰到好处的阳光的味道。

但是这反问的内容……从一位具体底细、其实陆筱颖也没太清楚的大妖怪口中说出，总有种同汐脸上的笑完全相反的寒意似的。

陆筱颖不由地向着自己的右手侧，撤了细碎的两小步。

“那我也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你前面说的，暗示、明示的都没听到。”

“哈哈，别闹。你又不是不该听的范围内的。来，刚才说的，点头、摇头。当然，也可以说话辅助下，不带会明显暴露的那种话。”

得到了陆筱颖肯定的点头，汐才开始提问正经的问题。

“我家小花痴，联想到的、跟那小丫头的事情，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在陆筱颖暗自惊叹着，“这是可以点头、摇头回答的事？”时，汐补上的话恰好补上了她这感想的疑问。

“七月半前吗？”

陆筱颖点了点头。好奇蔓延，汐是怎么盲猜猜到这个大概时间点的。

“那……河边？”

又是陆筱颖肯定的点头。

“之前七月半前，河边那个临时集市里头？”

陆筱颖迟疑了下，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好奇逐渐延展成了佩服。随后又点了点头。

“水璃也见到了，对吗？”

“是不是那会，还有水灵，你也看到了？”

“你见到的，是个男生模样吧？不过，小花痴嘛，长什么样肯定没记得的，对吧？”

汐复又问出的几个问题，陆筱颖都是极为肯定的点头。

同时，还有满眼满脸上都溢着的“佩服”！

“还有没有要问的？”

“暂时这样。怎么了，点头上瘾了？”

陆筱颖终于摇了摇头，一个激动去搂住了汐的右手。

“哇，汐侯大人太厉害了！你怎么会那么厉害的！竟然全都能猜对！”情不自禁地表达佩服之情后，陆筱颖抬起头来看向汐，“你是怎么猜到的？教教我，妖怪哥哥！”

此刻映入汐眼眸中的陆筱颖，双眼之中闪着光芒，红扑扑的脸没有之前那般的红了、但仅是看着就能看出热。

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劲……

汐抬头看了眼操场，未曾弱去的阳光下依旧是那幅光景。

有些出乎了汐的意料。汐本以为他所了解到的陆筱颖，在这种操场上还有不少人的情况下，是会表现得极为含蓄的。不会做出这么激动的反应。当然，若是人少时候，汐倒是可以理解。看来，自己的了解还不够深。

“怎么了吗？教教我，妖怪哥哥！”

“没……怎么。我还以为你是内向的人设，刚才这个举动有点，跟我想的稍微有点不大一样。”

汐这么一提醒，陆筱颖才反应过来……哦，还真是，忘了开学了，人多。

但她并没觉得跟自己平常的样子有什么本质的矛盾。安静，但不代表每时每刻都是如此。只是，会在特定的人面前、安心地放下往常而已。比如此刻。

还是红着脸的陆筱颖，有些因为热热的，有些因为刚反应过来这儿是操场、还有其他人的不好意思。没有松开汐的手臂，她抬起头来看向汐那总是看着冷静、又深邃、又好看的眸。

“是不是不大一样，有点不要脸的样子？没关系。脸是可以丢的，虚心好学那还是要的！”陆筱颖说得极为肯定，“所以，教教我呗，妖怪哥哥。你刚刚是怎么做到每个问题都是知道答案一样的？”

“这个啊，那我家花痴记得多跟着我混，混久了，自然会耳濡目染，对吧？”汐笑着说着。有些超乎其想的反应，不过还是挺喜欢的。

但汐并没觉得自己真有怎么厉害了。有一层很大的因素，还是因为信息的问题。

他能如是地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猜着轮廓，对于细节其实还是不知的。但有轮廓已可知七七八八。

而之所以可以猜出这个轮廓，是基于他所知道的一切。对隐世的了解、对显世的了解，时间之中，他所知的是远比陆筱颖多的。眼前的小孩相比，这或许也可能是他唯一所在的优势。

有时候决定的，不是其他，而是信息不对称的问题。陆筱颖对隐世知之甚少，这便是她会觉得神奇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或者最多，也就还有一层思考的角度问题吧。这个大概也还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沉淀的。

比如说，既然小颖能有反应，知道来龙去脉的样子，那么最大可能便是暑假中发生过什么。放假前昔，汐基本都来接了陆筱颖放学，没有异常。若是有些什么跟隐世有瓜葛的，他不大会没察觉。

而若是暑假中的，那么这个喜欢宅家里头的小孩，最可能会遇到过同学的地方，只有鬼节前的那个集市上。一方会出门，而另一方会从不在那附近的住处过来，只有那个集市上会发生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其他的因素，水璃，水灵，男生，这些因素都不难猜到。

虽然所有的这些，也都只是猜测，并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但可能与不可能中，前者的概率更大是肯定的。

“好的，多跟着你混。耳濡目染！”陆筱颖回应着汐，说话之时，又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是一边是赤、一边是墨，两边相遇的话，到底是赤转成墨呢？还是墨转成赤呢？

她同汐那边，哪边算赤、哪边算墨，其实并不是重点。只要这个比拟中，两者是不同的存在就可了。也不一定非要一方善、一方恶，只要不同就足以成立。

重点的是在，耳濡目染的话，必定也是双向的吧。就跟物理课上学的，力的作用是双向的一样。

所以的话，混久了，到底是她会受汐的影响更多呢？还是汐会受她的影响更甚呢？

“那会不会耳濡目染久了，我也会慢慢地成为一个妖怪呢？”

空想想并不占用多少时间，对于这已冒出的奇妙的想法，陆筱颖随口而出，并没有太多的顾忌。

照理来说，她跟汐认识的时间也不算久，但可能正是因为汐跟自己是不同世界的存在，所以有些话可以说得更为直接，不用顾虑凡世中的一些诸如眼光、面子的东西。

“成为妖怪啊？”

依然带着笑意，是藏着温柔的笑。汐看了眼自己右手侧的陆筱颖，又把目光随意地落在了操场中间那以青翠草坪缀着的足球场上。并没有刻意地注视着什么，只是随意地看着那个方向而已。

“你想变成妖怪吗？”

“暂时……没吧。”陆筱颖把手背在身后，穿着凉鞋的脚在地上划弄着地面，“虽然做作业很麻烦，我也不喜欢上体育课，不过整体来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呀，干嘛要好端端地去变成妖怪呢？但是，以后，还有很久、很久……人不是都会变的吗？说不定哪一天，我变了嘛。”

并不是沉重的话题，因为陆筱颖的语气一如往常随心而起的聊天那般，随意着，放松着。况且，她也确实从来没真想过，要变成妖怪什么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嘛。

“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孩。”

“那，汐，妖怪哥哥，你有想过要变成人什么的吗？不是很多故事里，都是想要修炼成人什么的。”

“没。故事里的事情嘛，润色以后，几成真、几成假都说不好。就算全真的，故事也只是个例，更多没成为故事的可没涵盖在以内。没涵盖在内的，说不定跟我一样，这样就好的。”

“也是呢。我也觉得你不大会有这种想法。”陆筱颖应和着。不过她说这话的理由是，汐对人类不感兴趣。

虽然可能因为她本身就是人类的关系，最近又跟汐走得近，所以，对这点并没有太深的感触。只不过某些间接的角度来说，还是有听到过汐侯大人这一没兴趣的事实的。第一次听说，不大确信的印象，陆筱颖记得是那次去安葬小猫、赤潋出现时，潇所说的。

“不过，要是把你丢人堆里，你也肯定是很厉害那种，不需要别人操心的。我就不一样了。万一跟着你混久了，耳濡目染多了，不小心变成了妖怪，那你可要罩着我的嗷。我可弱小了！”

弱小？

汐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陆筱颖。

不会妖术什么，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都相较偏脆弱点是有。但汐觉得，也是“脆”偏多，天灾人祸，若临于一人之上，都可能化成对其而言的极大灾殃。至于“弱”这点，他觉得更似是为了称呼上的顺口、捎带着跟上了而已。

而要跟陆筱颖联系的话……小孩子是小孩子吧，从小都会抓虫子玩的，算弱小吗？

“你干嘛这么看我？”陆筱颖也发现了汐这藏了些意思的眼神。

“当然是没觉得你弱小了。不过，罩着你这事，那是必须的，我家的小孩嘛。你是人类，我会罩你；你要真成了隐世一份子，我更不会放任你不管的。诶，对了，花痴，还记得之前给你过的挂坠吗？既然说到我家的，什么时候，回老家泓汐玩玩？”

看着陆筱颖默不作声，汐也知道答案。也就顺口提提的事，一下带进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可能算“妖怪窝”的地方，也不是事，总是需要个过程的。

比如说……

尚未结束的这一天，但已渐离渐近了。

汐以极为无意的方式又扫了眼小璐所在处。

梦溪的事，另一方算是终于见着了，就在这校园内。但梦溪还没回到这沂竹镇，虽说赤潋那边安排打探着的、也是最近几天的事情吧。

不过，梦溪所牵连的，汐也没觉得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反倒或许，某些情况下会影响他情绪也说不定。

相比之下，这个小丫头同隐世这边的小小羁绊，倒或许是个不错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