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光勾唇轻笑，查？若想查清季开端的死因，就不能跳过当初鹿鸣书院那些冤魂，就怕到时候刑部不敢查下去。
感受到大殿中一道冰冷的目光，她抬眼望去，就见靳之宙怒目而视。她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怀疑她？
先拿出证据。
孟冉义摇头，觉得季开端死亡的方式太过血腥但又觉得罪有应得。
杜元致双手交叉于身前，面无表情站着，全当听不见泯州一派官员的附和声。
“陛下.....”
萧达宪虽然信了几分外头的传言，但也不至于真的糊涂。季开端是即将随军出征的副将，出征之前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彻查清楚，给将士们交代的。
他抬手，制止泯州一派官员，“众爱卿平身，此事交给刑部去查吧。”
“谢陛下。还请刑部尽快查出真凶，将其绳之以法。”
靳之宙道了谢，不甘的目光又朝萧令光看来，那眼神中，带着警告，还有一丝杀意。
萧令光不以为然，季开端都杀不了她，他也不会有机会。
不过出征在即，季开端已死，副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萧达宪正为此事烦恼，便听萧令光道：
“季将军已死，眼下副将一职尚有空缺，臣奏请陛下，把原先的羽林亲卫左中郎将朱狄威提拔为副将，随军出征。”
此话一出，高绍宗眉头微动，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什么。
相比之下，靳之宙有些诧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令光居然会提拔朱狄威？
他记得两人曾有过节，难道她当真不计前嫌？怕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抬眼看向前面的高绍宗，想等他的反应，谁知半晌过去，高绍宗仍未动，瞧着并未打算阻止。
朱狄威是泯州旧部出来的，萧令光这个提议得到泯州一派支持，殿中无人反对。
“朱将军骁勇善战，和季将军身手不差上下，又同出于泯州旧部，由他代替季将军出任随军副将，再合适不过。”
萧达宪念及旧日情谊，想到朱狄威也是出自泯州旧部，几乎没怎么想，便颔首答应。
萧令光料到他不会拒绝，很快就说出第二个请求：“此前武试挑选出几名不错的苗子，不若趁此机会，让他们去边疆历练，陛下以为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萧达宪没有理由拒绝，很快就同意：“一切由皇姐做主。”
萧令光谢恩，散朝后，便叫来杜琳琅和秦兆林，问两人：“此番本宫出征，二位是否愿意随我前去边疆？”
怎会不愿？
“当然愿意！”
杜琳琅和秦兆林眸光骤亮，欣喜答应。
萧令光颔首：“回去好好准备，明日随军出征。”
“是！”
两人兴高采烈离开，出来就见到一脸郁色的薛茂，忙拱手见礼。
薛茂皱眉，“二位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杜琳琅和秦兆霖面面相觑，早朝的时候长公主就在大殿上向陛下请求，要带武试胜出者出征历练，当时薛将军也在的，怎会不知？
不过两人心中虽犯嘀咕，却也不敢无礼，秦兆林拱手道：“长公主吩咐我俩回去准备，明日随军出征。”
薛茂听了脸色就沉了下来，也不管秦兆林和杜琳琅，抬脚就进去找萧令光。
“长公主，战场凶险，您又是第一次上战场，身边虽有岳山等人，但末将还是不放心。”他紧拧眉头，一脸忧色。
先前几番请求，陛下都没有允许他领兵出征，眼下萧令光奔赴边疆，他既为她高兴，又忧心战场凶险，担心她没有经验会吃亏。
“薛叔请坐。”
萧令光跟前没有别人，便也不与他见外，吩咐小丫鬟上茶。
薛茂哪里是来喝茶的，他一脸郑重：“长公主，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您在外末将不放心，不如长公主带上末将，由末将来护长公主安危。”
这怎么行呢？他眼下是羽林军统领，保卫京城安危，岂能随意离开京城？
便是他想，萧达宪也不会同意。
不过他也是出于担忧，萧令光感激他的维护之情，道：“我知道薛叔担心我，但我终究会有这一战，还请薛叔放心。我小的时候，您也曾经教导过我防身之术，如何就不相信我可以应对呢？”
如何是不信？薛茂深知她聪慧果决，但到底年纪尚轻，又没在军营历练过。
那些士兵，可蛮着呢，寻常武将都要使出些极端手段才能降服这些人，更何况她一个年轻女将？
“这是你第一次领兵出征，平日也极少与军中人接触，末将是担心他们会为难长公主。再者如今军中有一半的泯州旧部，怕是到时候会给您使绊子。”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那便是季开端的事。
作为军府都尉，季开端手下有一批忠勇的士兵，眼下他死得不明不白，这些人将来未必会愿意服从她。
萧令光明白他的担忧，不过既然她选择走这条路，就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薛叔放心，若我连手下士兵都收服不了，将来如何领军作战？”
薛茂见她目光笃定，还没上战场，身上却已隐隐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度，倒有几分像当年的景帝。
他轻叹，罢了，终究都要走出第一步，希望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战场之上，不要心慈手软，当断则断，记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我记下了，多谢薛叔。”
萧令光谨记他的教诲，两人在屋中谈了许久，多是薛茂把这些年的经验教授给她，希望将来战场上能对她有点用处。
萧令光虚心记下，一直到暮色降临才把薛茂送回去。
回到公主府，云山就来报：“日间永晟长公主派人来问了两回，没等到长公主，便留下这个平安符，说是永晟长公主亲自去甘泉寺为长公主求的。”
云山叫小丫鬟把平安符拿来，呈给萧令光。
这是甘泉寺主持明灯大师佛法加持过的平安符，极为难得。萧令光笑着收下，吩咐云山：“你开库房取一件谢礼，明日送去高府，顺便告诉阿姐，叫她莫要担心。”
“好。”云山答应，用荷包把平安符装好了，收进萧令光出征所带的箱笼里。
“长史，长公主回来了，出征在即，您不去送长公主吗？”
小院里，书旗眼见赵玄意又把自己关在书房，便借着磨墨的功夫，硬着头皮问道。
赵玄意执笔的手一顿，出神的功夫，笔下的纸张便让滴墨氤氲出一圈污迹，好好的字便就这样毁了。
“呀，可惜了。”
书旗睁大眼睛，一脸惋惜。见赵玄意还在出神，他有些不忍，小心翼翼道：“小的帮长史换一张干净的纸？”
“罢了，扔了吧。”
赵玄意放下笔，起身走出书房。
天色已暗，院中点起了宫灯。清风拂过，灯影摇曳。夜幕下，昏黄的灯光就好像漂浮于广阔海面上的一点光亮，渺小得好像下一瞬能让黑暗吞噬。
他不知在院中站了多久，直到小径那头，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提着一盏摇曳的宫灯，踏着夜色，缓缓向他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