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何人？”来人并未进屋，倒是引得晁灏发问。
“婢妾丁氏求见姑祖奶奶。”
晁灏没有搭话，却是再次把目光投向程嬤嬷。
“同姑祖奶奶的话，这是二老爷房里的丁贵妾，丁姨娘。”
“贵妾？”晁灏刻意迟疑着重复了一下，却是让赵欣儿的脸色更白了。虽然妾室本是玩物，但贵妾一般人家是少有的。
通常做贵妾的一般不是上司的庶女就是下属的嫡女，要么就是皇家天子赏下来的秀女，宫婢。
虽然不能说多尊贵，但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打杀的。晁灏会再追问也是常情，但这可是在刺赵欣儿的心窝子。
“回姑祖奶奶，这位丁姨娘正是咱们家静二姑太太的夫家忠伯府丁家的女儿，是伯爵世子丁宗嗣的亲妹妹。”
程嬤嬷点出了丁柔晴伯爵府千金的身份，这是满足了晁衍的虚荣，也没刻意提晁衍是丁恪下属的茬儿，全了晁衍的面子。
“却是静儿的嫡亲小姑子，又是自家的贵妾，”晁灏很是高兴“衍哥儿你也是，为妾本是玩物，若是寻常的自然是不必张扬的。
只如何与丁家纳了贵妾也不告诉我一声，静儿在晁家多年无子，她的夫君又是嫡子，她公公对她多有微词。
听闻丁恪只一子一女，宗嗣世子也对这唯一的妹妹关怀备至，如今我们好好待他们的女儿，也教她们对你姐姐好些。
这忠伯府家的丫头”晁灏很努力地思考着丁姨娘的闺名，“她叫丁柔晴”晁衍乐呵呵接话的样子倒让赵欣儿母女心寒。
“哦，柔晴，她可有了生养了？若是有，可要好好对待那孩子。一则本就是咱们晁家的血脉，二则你姐姐也是咱们父亲的贵妾所生。
当初咱们给你姐姐说骋的时候，好生生地和丁家说，静儿是贵妾的庶女，原比一般的庶女有体面，也该好好疼的。
若是我们不善待贵妾出的子女，以后还怎么去同亲家说话呢？静儿终是你们这一辈里唯一的晁家女。
她在丁家好了，我们都和丁家也好。”
“姑母教训的是，原是那会儿正是云雪长公主生笃世子的大日子，侄儿也就不敢打扰。”
晁衍一边恭谨地回着话，一边暗自瞪着赵欣儿。原本纳上司的庶女为贵妾是佳话，也是良缘。
可偏偏她哭着挟母亲发话，不许他大办，大房的那个赵姨娘，老太太心尖尖上的赵悦儿也跟着答腔。
赵姨娘本来是要借晁竽的伤说宫琬不慈，却不想反被晁灏借着她来向赵欣儿发难，倒成了她在赵欣儿的面前愧疚。
原本她是后悔着自己把晁灏带到了二房，站在晁灏身边忐忑不安。可听了赵欣儿的那句“晁竽挨了四十个板子，怎么能不落病根？”
要不是晁灏拦着她不敢，赵悦儿真想上前好好问一问，赵欣儿这心里是怎么想的，有她这么说话的吗？
顿时纵然她知道晁灏是别有目的，她也不得不承认晁灏是说到了她赵悦儿心坎上了。
她的竽儿虽然还没有上祖谱，却仍是大房的血脉，那赵欣儿是二房的媳妇儿，竽儿的亲婶母，如何就把竽儿作空气，不理不睬的？
纵然她心里没有晁家，也是罢的，毕竟她心里也没有，可她们是赵家的亲姐妹，竽儿哪怕不是晁家的女儿也是她赵欣儿的边甥女。
一个做姨娘的，怎么就对孩子说出那么冷漠的话？
赵欣儿心里也是气，这个赵悦儿，平日里便成事不成败事有余的，今日厉害起来倒是对着她来的。
自个养个女儿困不住男人的心，连女儿也不得男儿的心，还被打了四十个板子。
结果女儿才好点，到带着晁灏来她这找事，她的筝儿一向争气，非是晁灏这老妖精来，什么时候会挨板子？
“柔晴有了生养，是侄子的次子，名唤晁笠。从小跟着他娘亲，是个知书达礼，勤奋的好孩子，先前中了三榜进士，如何得了他舅舅庇护，已是翰林学士了。”
“人都说，咱们晁家三个小哥儿。长兄筑儿自然不用说，那就连中三元的吏部尚书，天子女婿，未来的相国。
余下的便就是你房里的晁笠，小小年纪，也是连中三榜，天子门生，又有丁家诗书礼乐的文官清流庇护是咱们丞相府的好儿孙！
原本就是孩子归孩子，妇人归妇人，我便也没多问。只知道你媳妇儿膝下没有男孩，却不知笠儿正是丁家姐儿的骨肉！”
晁灏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赵家两个姐妹锅底一样的脸色，和同样是一脸骄傲的晁衍姑侄俩相对甚欢。
“让柔晴进来，我也瞧瞧。”
不像一般地贱妾，良妾，贵妾除了主母才能用的服饰不可以穿，却是其实的都无多约束。
此时的丁柔晴穿着浅月白的衣服，一钗挽一身秀衣，盈盈徐徐，却是落落优雅，从容恭顺，颇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女人味。
只是从来没有世外仙姝给人下跪，若真是与世无争，又何必出来，“贱妾叩见姑祖奶奶，老爷。”
丁柔晴说着，很是优雅地把手交在身前，叩了一个头，停了一会儿，才跪直身子。“好，好，起来。”
“谢姑祖奶奶”丁柔晴先道了谢，才半俯身子起身，又向赵欣儿盈盈一深拜，“给二夫人请安”又冲赵姨娘点头示意，这数礼，倒也周全。
“倒底是丁家出来的小姐，真真是好教养啊，”孔嬷嬷看了一眼细毫没有对丁柔晴行礼意思的赵姨娘，却是赞起了丁柔晴一个姨娘。
丁柔晴自己守着身份，也不好寻问来人是谁？只是对方赞了自己，又是自己主人家的坐上宾，便也深拂一身以做谢她赞美。
“丁姨娘好。”不情不愿，但晁灏和孔嬷嬷在，赵姨娘还是对丁姨娘行了一礼。妾室本是奴婢，自家老爷的尊贵与她们无关。
她纵然是晁衡的良妾也只是良妾，而丁柔晴是晁衍的贵妾也是贵妾，她是该算行礼的。
丁柔晴也不含糊，还了半礼后又往下屈了一点膝，“赵姨娘安好。”丁柔晴礼节性的一笑。
却是笑的心里苦涩，她怎么会没有好教养？她怎么敢礼数不周全？晁筝不过是被打了二十，赵欣儿便要死要活的。
她从小到大却不知是如何长大的。没错，她是丁家忠伯府的千金，伯爵世子的亲妹妹，多好的出身啊。
虽然不敢和晁筇这个天之娇女比，但也是第二个晁静，绝不比晁筝这个嫡女差。
别看晁筝现在是国公府里的嫡小姐，可是国公府早晚是会分家的，到时候晁筝就只是一个官家女，而她永远是伯爵府千金。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这个忠伯的唯一女儿可没有在自家父亲面前有多少体面。
忠伯只有她一个庶出血脉，可他的姨娘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
她还记得她之前因为不肯给他的一个新姨娘行礼，被他当众打了板子，连她的姨娘也是被掌了嘴。
她现在还记得父亲的话“你也不用瞧不起那些姨娘，她们也都是高门庶女。庶女，就没有能做妻的，都是妾。”
庶女就只能是妾吗？可是晁静也是庶女，她的婚事是晁衡亲手谈下的。哪怕同样是妾室，赵悦儿的日子可比她惬意多了。
不得不说，大家之女就是大家之女，比起赵欣儿和她那嫡母的小家子气，宫琬这样的才叫当家主母！
“这是宫里的孔嬷嬷，我求来教姐们的规矩的。”
“贱妾拜见嬷嬷。”丁柔晴只管行礼也不多说话。
“好了，衍哥儿媳妇儿，你方才说一个人忙不过来，如今倒正好有人帮你忙。你且把你房里的杂事交给柔晴，专心照顾孩子。
看看，说了你这么久了也不长性子”晁灏像是才看见赵姨娘还在她身边立着一般，“赵姨娘还在这站呢。
你自己的女儿下去了得了好休养，就又不管别人家的女儿了？竽儿是你的亲侄女！”
让她把杂事都交给丁柔晴，岂不是要把二房的权也一并放了？ “姑母也说了，她晁竽是我侄女，又不是我女儿，大嫂都不管我又凭什么管？何况那四十个板子又不是我打的。
四十个板子，本就是不死也残，底下的人照顾不了也不必让我们二房。。”
赵欣儿还没说完，赵悦儿就伸手打了赵欣儿一个巴掌。赵欣儿愣愣地捂着嘴“赵悦儿，你个奴婢，你居然敢打我！”
“你这贱妇！过来挑拨离间害我女儿挨打，如今又动手打我！小妇儿养的贱种，我撕了你，我撕了你！”
说着，便要上前撕扯赵悦儿，自然是被手下的人给拦住了。赵姨娘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
她还说，她还说！她的竽儿受伤是真，发热是真，武大夫医术不精是真！她的女儿是真的威在旦夕啊！
“够了！来人，扶赵姨娘下去，去给二姑娘请大夫，赵姨娘行为无状，扣三个月月钱。”
发话的是晁灏，赵姨娘以妾打妻自然过分，可毕竟事出有因，“衍哥儿也别怪我不重罚赵姨娘，毕竟是你大哥的姨娘，又是你母亲疼爱的侄女。”
“侄儿明白，本就是自家姐妹拌嘴而已。”如今晁灏喜欢丁柔晴，晁衍正有着新打算呢，哪还顾得上心疼赵欣儿。
“姐妹拌嘴？谁和一个庶女是姐妹？她打我的脸！她我的脸！以妾打妻就应该拖出去打死！怎么能罚个月钱了事！”
“二夫人，二夫人，您冷静冷静呀”丁柔晴这个妾室倒是合格，只抱着赵欣儿的脚劝，“二夫人，让贱妾去伺候二姑娘给您分忧好吗？二夫人，您消消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