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看着小达子，微微笑了笑：“好。小达子你去吧。”

看着小达子走了出去，苏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倒确实是觉得有些头疼，不过眼下，苏含明显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铺开了纸张，执起已经搁置好的毛笔，在尖端蘸上墨，将自己昨晚的所思所想记录了下来。

随着笔尖在纸上沙沙的滑动，苏含感觉到，自己的思路愈来愈清晰，他下笔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由于精力集中于此，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一点点微弱的头疼感了。直到小达子进来准备问苏含是否要传早膳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保持这样一个姿势已是那般久了。

“公子——”小达子忙跑进来，夺了苏含手上的笔，扶了他坐下，“公子。莫怪小达子乱了尊卑，公子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前年甚至还——”小达子说着，还委屈了起来。

苏含忽然就想到了，前年那会儿自己昏倒的那两三日，小达子也像今日这般暖心，他笑了笑：“我哪有那般脆弱，只不过这事是极为重要的。但你来的刚好，虽我还未写完，但也已差不太多了，行了，先传膳吧。小达子，把这个烧了吧。”

小达子着实被惊到了：“烧了？公子，你不是说，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删了？”

苏含笑了笑：“已经在我心里的东西，何必还要留着，并且，只有烧成灰烬了，才能让我放心呐。罢了，你去拿个火盆来吧，我自己烧。虽是初夏了，但是早起还是带上了些寒气，正好替我去去寒气。”

小达子心里其实是揣着明白的，此时唯一能让苏含费心的，其实也只有最后还未举行的那个殿试了。更何况昨日刚被皇上召去，苏含必是发现了什么。烧了，也不过是保险起见。小达子自己也不过十来岁呢，内心里却想着：这孩子做事也是谨慎。唉，到底是心疼了。也不知他走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至于对错，谁能说呢！

不消多时，小达子就将火盆取来了。苏含眼看着自己将花了一整晚的时间的心血尽数烧毁在了火盆里，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红色的火星点点吞没。此时的苏含，冷静的可怕。小达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先撤了下去，在外厅的桌子上，先将早膳备好，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孩子么多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火盆里也再没了那些纸的灰烬了，小达子适时上前：“公子，去用膳吧。再晚些，怕是饭菜就要凉了。”

苏含此前还停留在自己之前烧了的那个纸当中呢，听得小达子这样说，也回了心神：“好。”

用过早膳后，小达子递了帕子给苏含拭嘴：“公子，您要不要，去歇息一会儿吧。”

“本来倒也是不错，只是，现在怕是不行了。”话音刚落，院子里清晰的脚步声就传到了二人的耳朵里。

“苏公子，苏丞相来访。”

“请他进来。”

“壁儿。”这一声唤的苏含一激灵。虽然前日才刚秘密改了名字，但是苏含就是有那般的不适。改名字的那天，他有一种重生了的感觉。但是这一声，却生生的将他拉回了自己不太愿意去回忆的记忆中。

“壁儿？壁儿？”苏铮连着唤了好几声，苏含才回过神来。

“抱歉，父亲。昨日孩儿未睡好，故今日神情有些恍惚。还望父亲原谅。”

苏铮了然的点点头：“既然你身子不爽利，那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还请父亲直说。”

“昨日，你该知道，朝廷举办了科举。其中有一个人，名叫苏含，这个人底细如何，你可曾知晓？”

苏含的脑子里飞快的转了转，苏铮总是挑着皇上召他去之后的一两日时来，那么他必然是知道了昨晚他去了皇上这里。若说不知道他必然会对自己产生怀疑：“是的，父亲。昨日皇上召我过去，也提到了这个人。皇上昨日去考场时，看到了他。只不过皇上也就带着提了一句，说孩儿与那苏含长得很像。”说着，生怕苏铮不信似的，苏含还点了点头。

苏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人出现的有些莫名其妙，先前京城里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父亲倒是糊涂了，苏含可未必就一定是京城人。”

“但是据我所知，苏含是苏安为的儿子。”

苏含心里一震，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此时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的，他不一定就是偷听得到的情报，或许，他翻了苏含的报名信息。毕竟这重身份，虽然皇上和苏安为未必打算公开，但是也并不打算隐瞒。随即，苏含就换了一副疑惑的面孔：“父亲，苏......安为，是谁？

苏铮一愣：“既然你不知道，那倒也不必知道了。罢了，是为夫对你的期望过高了，以为你身在皇宫就能有先于为父的情报。”

苏含摇了摇头：“父亲，孩儿早就说过。一个质子，是没有什么必要知道父亲想知道的这些东西的。在皇宫，你只能知道他们愿意让你知道你该知道的，对于你不该知道，或者不需要知道的，除非自己去追寻，否则你将一无所知。而我这种被变相禁足的人，在宫中没有什么暗桩，也没有什么棋子。又如何能知道呢？”

苏铮点了点头，却听得苏含继续说到：“母亲走了之后，我一直心里都难以解开。我的身体并不好，这一点父亲可以找任何一个太医问一问就能知道答案。所有太医都说是心病，但是这个心病解不开的。所以其实我已经无所畏惧了，我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利用的，父亲。以后莫要再来找我了，其实你很清楚，找我也并不会得到些什么。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你，而你，也装的很累。”

苏铮“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壁儿，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么说，为父会伤心的。”随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想死吗！你该知道，我安插了不止一个眼线。”

“父亲，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已是将死之人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苏壁，你！”

“我其实早就想撕破脸了，现在好了，我已经无所畏惧了。”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了吗？”苏铮讥讽的笑了笑，俯身在苏壁耳边说，“你忘了，你在府里最亲近的杨嬷嬷了吗？”

苏含猛地瞪大了眼，随即又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罢了，父亲，我连自身都照顾不了。两年前未离府的时候，就叫杨嬷嬷受了许多罪，现在，我已是这般了，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壁儿，你当真，不行了吗？"

“是啊，父亲，你瞧我这惨白的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总觉得母亲似乎是在天上太过于孤单，想拉着我一块陪她。虽然可能你觉得这并不现实。但是父亲，我总觉得快了，应该也就在这两天了。”苏含正好利用了自己昨夜通宵后的神态。

苏铮深深的看了苏含一眼：“罢了，你好生歇着，为父先回去了。”

“小达子，替我送送父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