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沈欢：“这个人女生男相，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善茬，我不要去。”

　　沈欢拍拍我的脑袋，叹口气：“我们得去。她是当朝昭仁公主，皇帝的亲胞姐，朱厚曦。”

　　料得她是皇亲国戚，没料得是如此亲贵。坊间都说当今的年轻皇帝行为果敢，却是也荒唐暴戾，他这姐姐，一样的跋扈古怪。我一时软了气焰，苦着脸跟着沈欢乖乖巧巧打了个揖，屁颠屁颠上得二楼。

　　厢房里，朱厚曦坐在正东位，笑盈盈望着我们，杨言跟张孟禹一左一右挨在她身侧。

　　沈欢恭恭正正见了礼：“神机营左掖将沈欢，见过昭仁公主。”

　　我亦跟着一揖到地：“民女姑苏叶灵语，见过公主。适才小人有眼无珠，唐突犯上，还望公主殿下不要一般见识才是。”

　　朱厚曦一挥手中折扇，示意我们落座，笑道：“此话见外了。离家在外，叫我子洹就是。暨巧的缘分，皆是兄弟姐妹，大家不必拘礼，随意随意。”又抚着额对着杨言叹气：“当年在母后肚子里，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活生生把我生成一个女子。每每听到‘公主’这两字，真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得很。”

　　杨言淡淡道：“子洹兄文韬武略，无论公主还是殿下，也并没有什么区分别异。”举杯向沈欢示意：“沈兄，别来无恙。”

　　张孟禹亦举起杯，原来一桌皆是相识，招呼敷衍一番，朱厚曦又道：“沈兄，我们几个刚才还说起你。你们沈家世传天机阁的武器谱，罗列天下神武兵器。不知谱中对青莺翎，可有所描述？你看这支镖，是否就是青莺翎？”说着将面前一个褐色锦盒推到沈欢面前。

　　盒子里的青色翎状镖，跟我那日在船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沈欢恭手拿起飞镖，轻飘飘晃了一眼便放下：“青莺翎是何模样，兵器谱中并无详细描述。只是谱中记载，青莺翎中的机关暗器，是南海寒潭中千年黑珊瑚制成，熔点极低，向热而行，一旦发出，活物皆无可避。打入体内后，珊瑚毒致人死亡，却旋即融化。”

　　他把锦盒推回去，微颔首：“这支青莺翎，既能留下实物，想来，并不是真的。”

　　朱厚曦撑着棱角分明的脑袋若有所思，叹口气：“不是倒也罢了。当年李将军的案子，罪名莫须似有，现今回看，倒觉得处理似乎略显草率武断。若李将军真有后人在世，怕是心中怨盛得很。”

　　这件案子，当年可是她皇帝老子亲理，她敢这样说，我们可不敢这样应。张孟禹拽了拽衣袖，畏缩着轻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当年若非证据确凿，又怎敢立罪结案。功高震主，亦当同匡国法。这两天京都城里蝙蝠肆虐，莺翎毕现，怕根本是有心人装神弄鬼，蛊惑人心。”

　　楼下逐一加送上来很多酒菜，包括那道小莲叶小莲蓬的羹汤。我早就吃饱了，耐不住朱厚曦竟亲自站起来帮我盛了满满一碗。我疑心她故意整我，却是不敢开罪，埋头听着八卦规规矩矩喝汤，然后自己把自己给撑到不行。

　　原来那翎状飞镖，是在高都尉府上尸体的头颅中发现的，原来高仁，当年是李将军手下副将，亲口作证李将军暗通倭寇叛国。而崔府近来离奇失踪数人，仆人皆传看见人形大小的巨型黑蝙蝠，鬼魅诡谲，飞天遁地。那人形蝙蝠坊间又称“玉面蝙蝠”，谣传年轻男子幻化，容颜绝美，却喜吃人肉为生。

　　至于失踪的两千万两税银，目前在事发官员的府邸别苑搜回一千万两，其中包括崔苑的两百万两。不过崔明庭拒不承认共犯，却也交代不出其他半字。

　　而我听得崔明庭三个字，分外敏感，忍不住问：“崔大人有下落了么？崔大人现在人在哪里？”

　　杨言脸色已经沉下来，说：“叶小姐，现下时辰已不早，近来京都城并不太平。裴行之就在外面候着，我让他先送你回去吧。”

　　我摇摇头，指指沈欢：“他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朱厚曦转过头对我说：“我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办，既然碰得巧遇着，沈兄自然是要同我们一起去。”

　　我问：“那我可以一起去么？”

　　沈欢从袖中抽出一枝云霄火，递给我，说：“杨大人说得有道理，你先回去吧。”

　　我不由懊恼，早知道就不多话了，看他们这架势，今天定是要去抓蝙蝠，或者玉面蝙蝠。我注定要错失好戏了么？

　　可朱厚曦是万万开罪不得的角色，我若婆婆妈妈，惹她不高兴，后果估计会很严重。而且，她对杨言，好像有点意思，又似乎不是，总之感觉怪怪的。罢了，这帮皇亲神仙的纠葛，弄不好要殃及池鱼，叫我走，我怕是乖乖走人为上。

　　垂头丧气接过沈欢手里的云霄火，粗粗道过别，我出去跟着裴行之一路回叶府。本来好好跟沈欢相聚的时光，就这么打乱，我心情很不好，见着裴行之招呼都打得不冷不热。

　　裴行之不以为意，一路沉默着送我到叶府，说：“叶小姐，这几天京都城多事之秋，可千万不要再单独出行了。”

　　我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回得叶府，叶灵运带着碧落围上来就开始数落我，我憋着脸：“三哥，你可先别说了，我现在是真要上茅房。”

　　果然是莲蓬汤喝多了，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吃莲蓬。再出来，终是又受了叶灵运一顿训，我有一搭没一搭听完了，说：“三哥，你明天出去多招几个武功厉害的护院，不要心疼银子，一定要武艺很高那种。有坏人盯上你妹子了。”

　　叶灵运哼了一声：“干嘛花那个冤枉钱。”指指窗外屋脊深处：“我真不敢相信你是独臂刀客教出来的弟子，一点眼力气都没有。还没发现么？外面天降的那些不速之客，个个弥神大佛，都是剑气凌绝凛杀十里的韧术高手。”